“她身体原来很好的,才45岁。”10月23日,说起阿美的死,徐闻县锦和镇后山溪村民董盛和至今仍想不通,“怎么也想不到,8月份刚检查出有病,才2个月,人就走了。”

除了想不通外,董盛和内心更多的是恐惧。因为在阿美之前,村庄今年已有两人因癌症死亡:4月,阿银患食道癌去世；6月,阿阳患淋巴癌离世。

“现在村民都怕得要命,也许哪一天就轮到自己了。”董盛和说出了所有村民的担心。

肝癌胃癌食道癌

五年死亡十四人

从锦和镇外罗港口,沿着平整的柏油路向南,大约走2公里的路程,就到了北塘村委会后山溪村。后山溪村离南海的距离仅有400米,这里的天很蓝,云很白,空气很清新。330年前,两位董氏兄弟从福建莆田迁来,也许正是受大海和蓝天的吸引,定居繁衍于此。至2008年,共700多人的后山溪村,95%的村民姓董。

董氏兄弟可能不会想到,300多年后,癌症如鬼魅一般缠上了他们的后代。

1989年,1人死于癌症；1990年,1个；1997年,1个；1998年,1个；2002年,1个；2004年,5个；2005年,3个；2006年,1个；2007年,2个；2008年,3个。

10月23日,后山溪村长董盛周给南方农村报记者列出了一份19人的死亡名单,从2004年起,死于癌症的村民猛增,至今有14人之多。

“最近5年,死的人基本都是癌症(患者)。”原北塘小学校长董盛仕说。

北塘村支书董盛扼补充道,“以前(死于癌症的村民)也不少,只是那时村民得了病,(因为没钱)根本不去医院,很多人不知道是什么病就死掉了。”

2004年以前,由于不知道身患何病,后山溪村民就统称之为“奇疾怪病”。2004年北塘村实行农村合作医疗后,患病村民才开始到医院检查；也就是在那年,“奇疾怪病”有了准确的称呼——癌症。而在村民所患的癌症中,肝癌、食道癌最为常见。

在后山溪村民看来,生老病死,均属自然现象,“别人没得病,你得了,只能怪你倒霉”。因此,一直以来,村民只是默默地忍受着癌症的威胁与肆虐,没有人向社会和政府求助。

就在村民已经认命,对癌症逆来顺受的时候,后山溪村又发生了怪事,终于使村民打破了沉默。

井水发黄变紫

铁猛含量超标

今年5月,村民董盛秉打了一口32米的深井。水井打好的第二天早上,他发现,昨晚新抽出的水颜色变深了,“黄黄的”,并且散发出腥臭味。他本能地认为水有问题,“不能饮用”。在杭州当医生的儿子告诉他,把茶叶放进水里,可以检验井水是否有毒。

“当天,我就借来了茶叶。”董回忆。

令董盛秉惊诧的是,把普通的绿茶放进水后,就像变魔术似的,不到三分钟时间,无色的一碗水被“染”成了紫色。

32米深的井水不能饮用。董又请工人在院子内打了两口井,一口42米,一口24米。不料,两口井抽出的水也是这样。无奈之下,他放弃了新打的三口井,继续使用1983年那口12米深的浅水井。

“除了阿秉,还有3户村民家里也是这样,只是没有那么严重。”村民董盛和说。

而事实上,后山溪村还有比董盛秉家更严重的情况。

10月23日,在村民冯跃般家,南方农村报记者看到,从他家井里压出的水一出来就是黄色的,颜色非常浓,就像黄泥水一样。

“每次下雨后,都是这样。”冯跃般说,“要等20多天,才能变回清水”,而当天离上次下雨已过去了10多天。

据记者调查,后山溪100多户村民,每家都有一口10米深左右的压水井。最近两年,水源渐渐不足,每次干旱,10米深的井经常压不出水,许多村民便开始打20米以上的“抽”水井。然而,当水打到20米后,井水就出现了发黄变紫的怪象。

今年8月,在收到后山溪村民的反映后,徐闻县卫生局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对村民董盛秉和董盛涛家的井水进行了采样化验。记者拿到的两份报告显示,村民董盛秉家的浅井水PH值为6,低于正常值6.5-8.5,“PH值不合格”；村民董盛涛家的井水为“臭和味不合格”,有恶臭味。据该县疾控中心董家纯副主任介绍,另有一份对董盛秉家24米井水的化验报告,结果显示水中“铁锰元素超标”。

2008年,3位村民先后患癌而死,极大地触动了村民的神经；村庄井水又出现如斯怪事,后山溪村民很自然地将两件事联系到一起,并得出结论:水质不好是村民得癌的原因。而与后山溪仅有一路之隔的白茅塘村的现状,则从反面证实了村民这种直观的判断:2004年,政府投入在白茅塘村打了一口深200米、配有高塔的机井,600多村民喝上了深层的自来水,至今该村都未出现患癌而死的病例。

8月7日,后山溪村民写了一份申请资助打深井的报告,不过还来不及交给徐闻县水利局。

饮水被列安全排查癌症病因

从今年起,广东省启动了农村饮水安全工程,对于饮水不安全的村庄,政府会投入一定比例的资金,帮助村民打百米以上的深水井。但令后山溪村民意外的是,在广东省水利厅登记的农村饮水不安全村庄中,后山溪村并不在其中。

“这就说明,村庄饮水是安全的。”徐闻县水利局一工作人员解释道,“不过,村庄饮水安全还是不安全,我们基本是按照镇里上报的情况登记的。”

锦和镇李宏法副镇长告诉记者,该镇有很多村庄的饮水不安全,而之所以登记后山溪村为安全,是因为与后山溪同属一个村的白茅塘已经有了深水井,后山溪可以拉水管引水,“不需要再另打一个深水井”。而且,锦和镇还有其他行政村没有深水井,“我们也要照顾其他村庄”。

而据后山溪村民反映,他们曾与白茅塘村协商,想引进白茅塘的自来水,但未获成功。

对此,李副镇长表示,镇政府将出面协调,争取将白茅塘村的水引到后山溪。

那么,水质到底是不是村民患癌的罪魁祸首呢?

“这很难确定。”10月24日,徐闻县卫生局郑燕霞副局长说,“稍后,我们会到村庄做一个专题调研,采用排除法检查原因。首先检查水质；如果不是水质问题,再查看是否有其他污染源；逐一排除,以确定癌症原因。”(逝者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