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英年

今年四月从《南京日报》上得知，为了倡导全民阅读，营造书香南京的氛围，南京出版社将策划出版一套“品读南京”丛书，以全新视角和构架，运用最新的研究成果，全方位、多角度重现南京历代文化脉络。这套丛书既有《南京读本》全面展现南京历史文化全貌；又有南京历代名号、名著、名居、陵墓以及经典诗词、书画等分册，一一展现历代南京在各个领域创造的灿烂文明成果。这套丛书一共有20册，目前已经出版了《南京历代名号》和《南京历代名著》两本书。

历代名号呈现出南京的历史和地位

我阅读了《南京历代名号》一书，它是由南京出版传媒集团副总编辑、副总经理，南京出版社社长，地方史专家卢海鸣博士编著的。在这本书里汇集了南京历史上曾经使用过的70多个官方称呼和民间俗称，并选择其中具有代表性的名号进行了深入浅出的解读，不仅揭示了这些名号产生的历史背景、人文内涵，而且还指出了这些名号的社会影响和现实意义。

“品读南京”丛书重在品读，作为生活在石头城下已有五十多年的南京人，一拿起这本书就爱不释手，首先一气读完，然后对其中章节还一读再读、反复品味。南京历代名号，按其寓意，可以分为褒义、贬义和中性三大类。这些名号，既有在改朝换代过程中，新王朝或政权的统治者根据自身的好恶命名的，也有出自文人墨客的笔下和平民百姓之口的。

南京这座城市的创建者是陶朱公范蠡，他帮助越王勾践在公元前473年灭了吴国，第二年，范蠡带领着越国士兵在南京的秦淮河畔筑起了越城，也叫范蠡城，这是南京第一座具有军事和防御意义的城池。这段时期南京的名号有：“冶城”代表吴王夫差铸剑处，“越城”表示越王勾践逐鹿地，“金陵”传说是楚威王埋金地。到了秦汉时期，南京的名称发生了变化，“秣陵”说明在秦始皇眼中南京就是一个养马场，“石头城”表示南京面临长江地势险要为兵家必争之地。

我们可以从南京历代名号的变化中，领略到南京2500年兴衰起伏的建城史，以及南京450年建都期间在中国历史上的地位和影响力。通过南京的几十个曾用名可以摸出南京历史发展的脉搏，品味出南京作为一国之都的骄傲和失去国都地位的悲凉。

作为国都其名号霸气充满正能量

南京是举世闻名的“六朝古都”、“十朝都会”，南京的名称中属于国都一级的名号有三国孙吴时期的“建业”，东晋及南朝宋、齐、梁、陈时的“建康”，南唐时的“江宁府”，明朝时的“南京”和“应天府”，太平天国时的“天京”，中华民国时的“南京”等名称。这些名称有的具有霸气、有的包含期望，每个名号都很响亮充满了正能量。

“建业”这个名称展示出东吴大帝孙权要建功立业的豪迈与霸气。三国时期东吴大帝孙权首开南京建都史，公元211年，孙权把政治中心从京口（今日镇江）迁到了秣陵（今日南京），212年改秣陵为建业，虽然孙权229年才称帝，但从212年开始，到280年南京已经成为孙吴事实上的首都，建业也是我们称南京为六朝古都的第一个都城。

“建康”是东晋及之后南朝宋、齐、梁、陈五个朝代的都城名称。各朝皇帝都沿用了建康这个象征美好愿望的名字，表明他们要把在南京创造的灿烂文化薪火相传。东晋317年建立，420年灭亡，是南京建都的第二个朝代。从420年到589年，南京在170年间先后经历了宋、齐、梁、陈四个朝代。东晋之所以用建康作为国都的名字，是因为孙吴在280年灭亡后，西晋统一中国，首都在洛阳，但五胡乱华接踵而来，到处烧杀抢掠、疾病瘟疫泛滥、闹的民不聊生，原来都城洛阳的汉人政权被迫南迁，大将军王导辅佐司马睿在南京建立新的王朝称为东晋。东晋新政权为了从战乱中迅速恢复元气、发展生产搞建设，使老百姓得到养生休息、增加人口得安康，东晋首任皇帝司马睿将国都命名为建康。

“江宁”是南唐国都的名字，寄托新的国家和平与民众安宁。937年到975年，六朝之后第七个在南京建都的是南唐，国都名称为江宁府。

“南京”代表在国家南方建立的京城，明朝的建立使南京第八次成为首都。1368年，朱元璋建立明朝，宣布“以应天为南京，开封为北京”，这是南京这个地方首次以“南京”作为正式地名，也是南京第一次成为统一的全国性的首都。朱元璋最终决定把都城建在南京，取名为京师，南京作为大明帝国的都城经历了53年，有过三个名字：应天、南京、京师。1421年，明成祖迁都北京，南京由京师又改为应天，“应天”这个名称代表朱家王朝标榜自己上顺天命，下应人心，“京师”就是首都的意思，朝廷要求全国各地以京城为师范。

“天京”是太平天国定都南京的名称，表明南京是天朝的都城。从1853年到1864年，太平天国建都南京12年，这使南京第九次成为都城。

“南京”第十次被定为首都是中华民国，先后经历了三个阶段。首先是1911年元旦到1911年3月底，以孙中山为首的中华民国南京临时政府，孙中山先生对南京的评价很高，他指出：“南京为中国古都在北京之前，而且位置乃在一美善之地区，其地有高山，有深水，有平原。此三种天工钟毓一处，在世界中之大都市诚难觅此佳境也，而又恰居长江下游两岸最丰富区域之中心，南京将来之发达未可限量也。”可惜孙中山只在南京当了三个月临时大总统，他退位后，袁世凯做总统首都定在北京；第二段是1927年到1937年，蒋介石的南京国民政府；第三段是1946年的5月到1949年4月，抗战胜利后还都南京，最终至败退台湾。这三个阶段首都的名称都是南京，沿用了明朝初期的名称。

失去国都地位其名号消沉饱含委屈

此“建邺”非彼“建业”。三国孙吴在280年被西晋灭亡后，南京的地位一落千丈，西晋初南京的名称由“建业”改为“建邺”，这两个字读音相同，含义大不一样。为一个城市命名“业”表示重大的成就或功劳，例如：创业、丰功伟业、业绩等。而加了一个耳朵旁的“邺”，其含义立刻就失去了光彩，它只代表是一个城邑而已。历史上有一个邺城，在今河北邯郸临漳县西与河南安阳市北郊一带，从东汉末年起，先后有6个王朝在这里建都，达126年，到580年邺城被毁，如今是一处重要的古都遗址。西晋时期，南京还从国都降为州，其名称为“扬州”。

“蒋州”紫金山脚下的地块成为南京的名字。到了581年隋国公杨坚自立为帝，建立隋朝定都长安。589年隋国军队打到南京，陈叔宝投降隋朝，南朝陈宣告灭亡。隋灭陈以后，隋朝有军师谋臣指出南京有龙盘虎踞之相，这样的城市地理格局还会孕育诞生新霸主与北方的皇帝分庭抗礼。隋文帝杨坚立即下诏“建康城邑、宫室并平荡耕垦”，在不到一年时间里建康主城及周围东府、丹阳诸卫城都遭平毁。城市中的宫殿、园林、官署、民宅，甚至大量寺庙等其他建筑全部拆毁，平荡后辟作农田耕垦，当地的居民无家可归、流离失所，大量被逼迁移出城，南京遭受了自建都以来最大的一次摧毁，一扫六朝帝王都城的繁华。隋炀帝只保留建康军防城堡石头城用作“蒋州”治所，先把“建康”改为“蒋州”，后来又把“蒋州”改为“丹阳郡”。“蒋州”的名称源于蒋山是紫金山在东吴时的名称，蒋州就是蒋山下的一片区域。将建康改为蒋州就是要广大民众忘掉南京这个地方昨天还是国都。

“归化县”说不尽南京300年来遭受的屈辱。不到三十年，隋朝就被唐朝所灭，南京的地位不但没有提高，反而有所降低，从州郡进一步降低成为一个县，统治者还给南京取了一个特别屈辱的名字：“归化县”，寓意是要求生活在南京的地方官员和广大民众归顺唐代李家王朝统治，老老实实地接受他们的教化。由于唐朝统治者继续实行抑制金陵的政策，使得该地区城市建设没有多大发展，南京及其周围地区在隋灭陈以后的300年间一蹶不振，成了“幽径古丘”的象征。在唐朝时期南京的名称大约有十个左右：丹阳郡、扬州、蒋州、江宁郡、昇州、归化县、金陵县、白下县、江宁县、上元县，这些名称中有的明显就是贬义之词。如“白下县”中的白下，专指南京北郊白石山下白石垒一带而言，用一个小山丘作为原来曾是国都的名称，可见统治者就是有意要贬低南京的地位。

到了宋朝和元朝，统治者才想起南京在历史上曾经有过的辉煌，开始恢复和重建南京。对南京的命名也有所改善，例如一段时期内把南京当作留都、陪都、行都看待，南京的名号有：“集庆”“应天”等。

在一次市民大讲堂介绍南京六朝历史的讲座中，南京大学历史学教授、博士生导师胡阿祥说：“南京是一座坚韧、光荣、伟大的城市。它的坚韧，在于多次遭受毁城，而又屡仆屡起；它的光荣，在于华夏传统文化的薪火相传、乃至发扬光大；它的伟大，在于军事的被征服和文化的反征服。被征服，使南京是座沧桑、起伏、使人怀古之城；反征服，又使南京是座令人深刻、让人思考之城”。可以说南京历代名号就是反映南京建城2500年、建都450年历史发展的晴雨表。

人们常说“开卷有益”，打开《南京历代名号》这本书，编著者卢海铭博士会告诉你南京历史上曾经使用过的70多个名号中哪些是官方称呼，哪些称呼来自民间，并讲述更多具有代表性的名号背后动听的故事。正如卢海铭博士在本书前言中写到：“南京历代名号，五彩缤纷，内涵丰富，不仅在我国历史文化名城中绝无仅有，即使在世界大都市中也是颇为罕见的。这一方面折射了南京历史的悠久、王朝或政权更迭的频繁以及建置沿革的多变；另一方面则反映了南京这座著名古都在中国历史上所处的崇高政治地位和独特文化气质。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南京的一个个名号，见证了南京城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从地方性的城市发展成为地区性政权都城乃至全国性政权首都的历程。南京历代名号无疑是南京十朝兴衰起伏的活化石，也是中国历史发展变化的见证物”。

栏目主持◎梁雪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