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先勇

三十年后重聚首

我和杨天安相识于1975年,那年我调入内蒙古团委,他当时任宣传部副部长,是我的领导。当时,内蒙古团委不允许相互称谓职务,年纪大的同志谓之为“老”;年龄小的同志称之为“小”。无论领导和一般干事,概莫如此。于是,我们便在其后的工作及生活中称其为老杨。闲暇之余,我们互相开玩笑、逗趣。老杨幽默、风趣、健谈,完全没有领导的架子,与我们一帮小年青亦师亦友地工作、生活在一起。有时,开玩笑急了,他最爱说的一句话就是“这帮灰小子”!但是,老杨绝非仅是嘻嘻哈哈的一面,老杨在工作中却是认真负责、勤勤恳恳,特别是他胸襟坦荡,对许多事情敢于亮明自己的观点,提出不同的看法,绝不人云亦云。

1983年,老杨转业至内蒙古党委整党办公室工作(在内蒙古团委到一定年龄时调离谓之为转业)。时隔30年后的2012年,我和老杨又相聚在内蒙古直属机关老年人文体协会工作。虽说30年来,我们彼此之间仍有往来,但对各自的工作经历和家庭生活状况不甚了解。刚巧,那年五月份我俩一块出差去云南昆明办事,事毕后去了一趟丽江。不料,丽江细雨绵绵,山雾水濛,无法游览,只好在一间小客栈待了三天。每天我们同处一室拥被而坐,就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畅谈彼此30年来的一切。从中我才得知,老杨从整党工作结束后调任内蒙古日报社党委委员、人事处处长一直至退休。其间,个人经历颇多周折和无奈,乃至个人境遇诸多不畅。退休后风轻云淡,他关注自己的身体养生,曾赴北京学习气功和练习闭关等养生之法。孩子们各有发展,在北京成家立业,居有住所。他曾想在老年体协工作一段时间后,在北京或海南五指山颐养天年。我们还忆及了许多人和事,特别是在内蒙古团委工作时的许多往事。这三天的时间是我俩最敞亮、最交心、最理解彼此的三天。我当时曾赋诗一首赠天安兄:

三十年后重聚首,不觉已是白皓头。

谈古论今应犹在,辨物识人显真情。

江海翻飞横渡舟,风轻云淡过闲庭。

京华烟云五指峰,不如青城陋巷中。

为老年人服务,干得舒心

2009年,老杨被聘任至内蒙古直属机关老年人文体协会工作。协会刚刚成立,杂事很多,人手却很少。老杨全身心地投入到这项工作中。因为他一辈子在行政机关工作,机关事务这套程序及要求他都清楚。老年体协刚成立,他就着手建档,把各类文字材料及协会成立的请示批复等文件整理归档,同时,编写了简报及年度大事记。为了在直属机关厅局内建立老年体协,他不辞辛苦地骑着自行车奔波在各厅局老干部部门、机关党委,了解情况,督促和要求有关厅局建立老年体协。至今,直属机关系统有22个厅局建立了老年体协,基本上都是他当年辛勤工作的结果。特别令人感动的是,2013年10月份,为了纪念国家及自治区老年体协成立30周年,直属机关老年体协策划和组织了一次图片巡展活动。其间,他从选题及图片的收集整理参与了全过程,为了购置图片展架,他和另外一位同志去包头市采购。时值七月,酷暑炎炎,他们硬是顶着烈日,步行去包头市郊外的一处工厂采购,问及原因,“出租车不愿去那里,路不好走,而且要价太高,那个厂子的价格便宜。”这就是老杨对工作的态度,办事认真执著,不谋私利,不贪图安逸。那次图片巡展在呼和浩特市满都海公园展出了三天时间。其间,每天中午他吃过盒饭后,搬把椅子照看着展板。

在自治区老年体协召开的第二届老年运动会期间,他查找资料,收集图片,组织稿件,编印了六期专刊,得到了各方面的一致好评。我曾开玩笑地对他说,“老杨来老年体协工作,焕发了第二青春,安然度过了更年期。”他不无感叹地对我说:“来老年体协工作,为老年人服务,没有任何利益纠缠,也不贪图什么,我干得舒心!”

我还想回去工作一段时间

其实,老杨不仅对工作认真执著,而且对同事、朋友也是一副热心肠。凡是有求于他的事,他都尽力而为。因此,多少年来他的身边凝聚了一帮很好的朋友。他在和朋友、同事相处中,从不搬弄是非,不言及他人的不是。所以,人们和他相处中,都愿意坦露自己,毫无顾忌,从不设防。在老年体协工作这段时间内,他又结识了许多老年朋友,大家又经常在一起,相互之间嘻笑逗趣,他很注重自己的仪表着装,生活情趣很高。有时我开玩笑,不要老来俏,注意影响。他反击,人就要活得有精气神!

2014年春节临近,老杨又要去海南五指山去休闲养生。其实,直属机关老年体协组织老年同志开展休闲养生旅游活动,首倡者是老杨。2012年,他先后组织了三批老年朋友去台湾地区旅游,组织了两批老年朋友去五指山市休闲养生。此次去五指山市,他又带着一项工作任务,和五指山市老年体协建立联系,为在五指山市休闲养生的直属机关系统内的离退休老同志建立活动基地。

未料,春节过后不久传来消息,老杨患病了,已转至北京协和医院住院治疗。当时大家以为,无碍大事,可能只是一般性的疾病住院治疗。可未想到治疗时间延到6月份,仍未出院,又转至北大医院治疗。

我清楚地记得,大约在6月初,接到老杨夫人闫步兰大姐的电话说,医院不再继续治疗,要求老杨出院回家疗养。6月8日,我们预感可能情况严重。我乘机去京代表老年体协去探望老杨,并處理有关事宜。中午1时许,我赶到病房,只见老杨气息微弱,身体憔悴地躺在病床上说。“你来了,吃饭了么?”看见我来,他还招呼着孩子给我倒水。他拉着我的手说,出院后我在家休养一段时间就回去上班。大约待了半小时,我强忍泪水和孩子们退出病房。孩子们告诉我病情已无法控制。当晚,我乘机回到家后接到了闫大姐的电话,她说老杨未及出院已经离去。呜呼哀哉!我可以说是老杨朋友当中,能在最后一刻送他一程的人了!

夜不能寝,辗转反复,心绪纷乱。回想起和老杨相处的四十年,尤其是近三年在老年体协的日子,不禁悲从心涌!我深感:世道之艰难,莫过于人生;人生之痛楚,莫过于命运多舛。这三年来,我和老杨在办公室经常谈天论地,古今中外,嘻笑怒骂;市井百态,柴米油盐,谈笑风生!而今,斯人已逝,每每我去老年体协上班,看到老杨用过的桌椅,睹物伤情,心里总是泛出一阵惆怅和苦楚!

其实,就自然过程而言,人生是一次长途跋涉。对于一个有正常情感的文明人来讲,人生的历程注定了就是一个精神磨难的过程。如今,老杨已走过了这个历程,渐渐地远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