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年前,他们是妊娠药物、非处方镇静剂沙利度胺( Thalidomide )的受害者,生下来就是畸形儿,四肢残缺或大脑受损。

  如今,这些“沙利度胺婴儿”历尽 50 载生活艰辛,依然在与制药商的“索赔战”中互相鼓励,顽强抗争。

  “人为”悲剧

  对大多数出生在英国的“沙利度胺婴儿”而言, 2008 年是他们人生的第 50 个年头。他们曾被认为永远无法迎来自己的 50 岁生日。

1953 年,德国一名化学药剂师在研制一种用于治疗过敏反应的抗组胺药失败后,意外发现这一药物具有镇定作用,对减轻妇女怀孕早期出现的恶心、呕吐等反应尤其有效。在没有发现明显毒副作用后,德国格兰泰制药公司 1957 年将沙利度胺作为非处方镇静剂率先推向国内市场。

  由于药效明显,市场需求扩大。沙利度胺 1958 年进入英国市场,然后是意大利、西班牙、奥地利、澳大利亚……据统计,沙利度胺当时在全球 46 个国家上市。

  然而,问题很快犹如冰山一角开始浮现,一些服用过沙利度胺的孕妇生下畸形儿:有的孩子没有手臂,手掌直接长在肩膀上;有的孩子没有腿,臀部往下就是脚;还有一些孩子天生聋哑。

  但上千名畸形婴儿的诞生并没有引起相关部门足够重视。格兰泰公司在收到大约 1500 份有关报告后,仍坚称自己推出的药物和畸形儿没有关联。

1961 年,澳大利亚产科医生威廉·麦克布赖德证实沙利度胺导致胎儿畸形,并迅速告知澳大利亚药品经销商。又过了一年,沙利度胺被禁用。

  据统计,沙利度胺在全球导致至少 10 万个胎儿死在母亲腹中。在出生的 1 万余名“沙利度胺婴儿”中,大约一半夭折。绝大多数幸存者也因鳍状肢、聋哑等天生残障而注定终身遭受痛苦。

  大部分受害者出生在德国。英国最终确认的“沙利度胺婴儿”大约为 490 名。

  堪比“ 9 · 11 ”

  加里·斯凯尼尔是出生在英国的受害者之一。他的左臂天生短于右臂,双手没有大拇指。

  他认为,从受害人数和后果来看,“这比 "9 · 11" 袭击还可怕”。但仅仅因为“我们不是在同一天死亡或残疾”,这场灾难没有“ 9 · 11 ” 那么引人关注。

  他说:“如今我们更老、更丑,人们更不想了解(真相)。”但另一方面,受害者却因逐渐步入中年,不得不面临新的生活压力。因为他们的主要看护者——父母,正因年迈而去世或丧失照顾他们的能力。

  萨迪·盖尔文是“沙利度胺婴儿”多米尼克的母亲。多米尼克现年 49 岁,天生双手、脚踝畸形。他的父亲拒绝接受这个畸形儿,在孩子出生后抛弃了多米尼克母子。

  盖尔文说,多米尼克的问题还不仅仅是肢体畸形,他的大脑也天生严重受损。“他的智商不低,但如果没有药物控制,他每天要经受痉挛超过 100 次。”因此,对盖尔文而言,照顾儿子是“一份全天候工作”,“我必须为他洗澡、刮胡子、穿衣、喂饭……”

  但她最担心的还是儿子今后怎么办。她说:“在上天的眷顾下,我走到现在。我将继续(照顾他)。我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来,但愿还能亲眼看着他离开。”

  勇于抗争

  尽管天生残疾,但“沙利度胺婴儿”没有放弃对生活的渴望和追求。

  《星期日泰晤士报》说,一些出生英国的“沙利度胺婴儿”如今在事业上获得不小成就。例如英国广播公司(BBC)记者杰夫·亚当斯·斯平克斯、演员马特·弗雷泽。但最知名者,当属尼克·多布里克和盖伊·特威迪,他们是为所有“沙利度胺婴儿”争取公正待遇的勇士。

  多布里克和特威迪都是成功的商业人士,前者拥有一家珠宝店,后者是房地产商。 2002 年,时任英国财政大臣的戈登·布朗意欲向沙利度胺受害者联合会征税,激怒了多布里克和特威迪。两人发起抗议行动,最终让财政部放弃上述计划。

  此后,这对搭档和当初在英国销售沙利度胺的药品经销商展开谈判,要求增加对英国受害者的赔偿金。

  英国受害家庭 20 世纪 60 年代起开始向国内经销商争取赔偿。经销商最初承诺 10 年内赔偿所有受害者 325 万英镑(约合 650 万美元),如此低额的赔偿金在国内引发众怒。赔偿金额后来得以提高。

  多布里克和特威迪认为,近年来通货膨胀、生活成本增加,加上受害者年龄增大带来更多生活难题,原先的赔偿金额已贬值,不足以支持受害家庭的生活。

  因此,他们要求把今后 30 年内为国内所有“沙利度胺婴儿”支付的赔偿金增加 1 . 6 亿英镑( 3 . 2 亿美元),使平均每名受害者每年多获得 1 万英镑( 2 万美元)赔偿。

  这次,他们再次取得胜利。两人成为许多“沙利度胺婴儿”心目中的英雄。接下来,他们决定向最先推出沙利度胺的德国格兰泰制药公司直接宣战。这家公司目前市值 20 亿英镑( 40 亿美元),却没有向英国受害者作出任何赔偿。

  “我们并不想冒犯其他残障人士,”多布里克说,“但我们和他们的确不同。我们更像是一场车祸的受害者。我们的悲剧不是命中注定,而是人为造成。我们理应得到相应的赔偿。”

  索赔到底

  在为国内的受害者争取到更多赔偿后,多布里克和特威迪把目光投向了其他国家的受害者。他们意识到,异国的“兄弟姐妹”眼下境况比自己更糟。

  在英国,“沙利度胺婴儿”目前每年人均可获赔偿 1 . 8 万英镑( 3 . 6 万美元)。而在德国,受害者人数是英国的 5 倍,人均所得赔偿金最高只有 4000 英镑( 8000 美元)。在意大利、西班牙和奥地利,受害人数迄今不明,更没有任何经济补偿。

  为此,英国的受害者决定在事隔 50 年后,在全球范围内掀起一场索赔风暴。今年 1 月,多布里克和特威迪前往德国,为那里为数众多的“沙利度胺婴儿”演讲、打气,鼓励他们争取应得的权益。

  听众克劳迪娅·施米茨说,演讲让在场的德国受害者备受鼓舞,“多布里克和特威迪给 1000 多人带来希望,让这些人真正获得了寻求独立和尊严的信心”。

  克劳迪娅和丈夫乌多都是出生在德国的“沙利度胺”受害者。克劳迪娅上肢畸形,乌多没有双腿。

  4 月 3 日 ,在沙利度胺进入英国市场 50 年之际,来自各国的受害者聚集在德国驻英国首都伦敦的使馆外,抗议德国制药企业 50 年前制造了这场影响数千人的灾难。

  多布里克说,他们要求格兰泰公司为全球大约 3500 名幸存至今的“沙利度胺婴儿”提供每人 100 万英镑( 200 万美元)赔偿,但对方始终以各种借口敷衍或拒绝谈判。

  尽管如此,多布里克说,他们不会放弃,将继续抗争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