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娟

电影节最受欢迎的两个环节,分别是红毯秀和最后的大奖,前者是人气的证明,后者是实力的佐证。然而在今年的香港金像奖电影节现场,一个大大的冷门把所有影迷都惊了个措手不及,影后的桂冠竟然落在了一个23岁的内地姑娘头上,第一次拍电影的她打败了汤唯、林嘉欣、杨千嬅等一众大咖,当上了史上最年轻的金像奖影后。在她单薄的演员履历背后,却有着十分励志的故事,让她站上金像奖舞台的不是想红的心,而是为了梦想奔走的奋斗人生。

追梦:从小网红到小演员

2016年香港金像奖颁奖典礼现场最有意思的一幕,是颁奖人刘青云念出“最佳女主角春夏”的那个瞬间,镜头扫过去,这位新出炉的影后惊讶得张着嘴巴,愣在了座位上。其实在金像奖之前,春夏已凭借《踏血寻梅》获得了“富川国际奇幻电影节”的最佳女主角,但她还是没想到,自己能延续好运,当上金像奖影后。上台领奖时,在获奖感言里,从导演到灯光师的名字,她都一一背了出来,这个细节让现场和电视机前的观众眼前一亮:这么懂得感恩的姑娘,真是不简单。

1992年出生在云南昆明的春夏,在当演员之前,从事过五六种行当。18岁中专毕业后,春夏从老家昆明来到上海,虽然长相俏丽可人,但她的工作是在一家卖场里当导购,月薪不过1800元,扣掉房租和来回的交通费,春夏每个月还会省下一些钱,定期去邮局汇给在老家的妈妈。原来只身跑到上海,是正处于叛逆期的春夏做出的冒险决定,她想去大城市闯闯,可又怕妈妈不答应,所以她做出了折中选择——离家出走,定期汇钱。

当了一年导购后,春夏辞职去了一家小唱片公司,并在豆瓣网开了个账号记录自己的生活点滴,没有亲人的陪伴,她就把网友的鼓励当作能量,支撑着自己在大上海生存下去。但网友们很快就发现,这个名叫“十六春夏”的姑娘,其实是个大美女,扎着两个丸子头,配一双大眼睛,清纯的气质让人过目难忘,这张照片很快就被一名编剧看中!于是编剧悄悄给春夏发了私信:“既然已经闯到了大上海,不如再来帝都逛一逛?”这是春夏19年来第一次遇到“星探”,她想了想,决定抓住这次机会。

但是北漂的生活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只身来到北京后,春夏发现,这是一个比上海更大更残酷的地方,虽然有编剧朋友的推荐,但是非科班出身的她只能在剧组里当跑腿。朋友心生惭愧,就帮春夏联系杂志拍摄,但是对方得知这是一个不知名的小姑娘时,冷笑了一声回复说:“这不是浪费时间吗,你应该去找淘宝啊!”这句话犹如当头一棒,敲醒了春夏,但她没有退缩,反倒跟朋友商量:“说不定,当淘宝模特也是条出路呢?”两人立刻动手做起了简历,朋友负责投给期刊杂志,春夏则主动找淘宝卖家推销自己。很快,他们接到了第一笔订单:是青春文学杂志《花火》的内页拍摄。

就这样,春夏在北京当起了书模,但她也有自己拍摄的小心得,每次在开拍前,她都会主动找编辑把小说看一遍,了解人物的内心,酝酿好情绪后,再开始工作。虽然道具简陋,场景也不豪华,但是照片里的春夏靠着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很快就成了杂志粉丝票选出的人气模特。

在北京漂了2年,春夏终于成了一名小“网红”,但她还执着地追寻着当年促使她来北京的那个演员梦。终于,2013年,她的梦想成了真,被一家演艺公司看中签约,随后接连拍摄了《我心灿烂》《我的博士老公》等四部电视剧,虽然在剧中只是当个小配角,但春夏却从演对手戏的王志文、颜丙燕身上,摸到了演戏的门道。

这时,距离春夏离开老家已经是第三个年头,她终于有勇气给妈妈打电话,让她在电视剧里看到自己,听到电话那头长长的沉默,春夏紧张得憋住了呼吸,直到那边传来一句“以后多拍点电视剧,让妈多看看你”,春夏才哭出了声,但这也成了她和妈妈无言的一个约定:要在演员这条路上走下去。

忍耐:从小演员到影后

演员这个行业,并没有春夏想象的那么容易,在拍完《伙伴夫妻》后,春夏进入了一个尴尬的待业期。公司又新签了一批演员,而经纪人能够分配给春夏的资源也越来越少,原本忙碌的生活忽然停滞了下来,春夏有点心慌。她主动找经纪人谈话,问自己哪里做得不好,经纪人则打开网页输入了一个名字,扑面而来的一张张美照让春夏自愧不如,“现在漂亮的姑娘一抓一大把,尤其是女演员,好看的就更多了,这一行,得靠忍。”经纪人的这番话把春夏的心浇了个透心凉,本以为自己能够让妈妈看到更多的作品,现在却被告知有可能连自己糊口都难,春夏站在北京的地铁站里,看着手机通讯录里妈妈的电话号码,终于还是打消了逃离北京的想法,她告诉自己,忍,一定要忍下去。

与此同时,一个长久以来的担忧也纠缠着春夏:没有专业的表演背景,她该如何填补自己和戏剧表演专业毕业生之间的差距呢?眼看着投出去的简历一份份石沉大海,春夏愈发没有了自信,朋友们劝她想开一些,甚至还有人开玩笑说:“就算演员当不成,咱再回去开淘宝店也行啊!”但这句安慰却成了春夏心里的一根刺:她不允许自己当逃兵。

既然没有专业导师的辅导,那就自学成才!春夏的面前是一个庞大的素材库,每年的热播电视剧在网上都能搜到,演员要学的不就是演技吗!那就照着学。

春夏拿着纸笔,将电视剧分门别类,没日没夜地看了起来,先捋清故事脉络,再分析人物个性,根据电视剧的情节发展,来理解人物的情绪。她每天还会给自己布置作业:按照同样的情节发展,自己会怎么演……她买了一台二手DV,记录下自己在镜子前表演的样子,再倒带回看,反复比较,留下最好的一段作为自己一天的劳动果实。整整七个月的时间,没有工作,也没有收入的春夏就窝在出租屋里,做着这庞大又累人的功课。朋友们见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担心她出事,前来探望的时候,却发现对着镜子又哭又笑的春夏,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春夏想了想回答得很轻松:“我还想在演员这一行干下去,这些功课迟早得补,以后说不定还有大导演来找我拍戏呢。”

这句话像是一句预言,冥冥中给春夏牵了线。当香港导演翁子光开始筹备拍摄《踏血寻梅》的时候,既是编剧又是导演的他心中一直认为“王佳梅”这个角色,必须要用一个清纯的女生来演,这样才能体现出人物身上的悲剧感,而在海量的报名照片里,他一眼就相中了眼波纯净的春夏。

抱着厚厚的四本笔记本,春夏搭上了飞往香港的飞机,这是她第一次拍电影,她一定要给导演留下一个好印象。

然而,这部根据现实改编的电影,里面有着不少大尺度镜头,翁子光正发愁该怎么给这个才22岁的小女生解开心结,但没想到看完剧本的春夏自己带着一肚子的话找上了门,每一句都让翁子光内心窃喜:这个姑娘有慧根!她口中的王佳梅,完全符合翁子光的设想。

春夏的敬业和认真也让搭档郭富城刮目相看。在一次拍摄中,窗帘突然掉了下来,浑身赤裸的春夏在导演喊了“cut”之后,最先做的不是穿衣服,而是跑过去把窗帘挂了起来。这份和人物融为一体的专业感,让剧组的工作人员都心生佩服。

最终,春夏的努力换来了肯定,几大重要奖项的提名,以及两个影后荣誉的加身,让她的名字一夜之间红遍了网络,但在籍籍无名时就很会忍耐的春夏,面对汹涌而来的赞美,也表现得十分淡然,她站在舞台上,笑着感谢所有人,“感谢香港电影让我有梦做,有饭吃。”

无惧:放下过去重新出发

从当年的商场导购,到书模网红,再到金像影后,刚满23岁的春夏实现了人生三级跳,成了一夜爆红的女明星。但是与获奖的新闻同时出现在网络上的,还有一段有关她的“黑历史”——一封春夏亲笔写的“自荐信”。当时正处于待业期的她为了获得电影《左耳》中“黎吧啦”这个角色,曾给编剧写了一封5000多字的邮件,然而就是这封邮件让网友们看到了一个16岁还尿床、曾经有偷窃癖的春夏。一时间,各种恶意的猜测都涌现了出来,有人甚至怀疑,这样一个背景不够“纯洁”的演员,能够当好影后吗?

可就在大家都等着看笑话的时候,春夏在微博上做出了回应,她没有否定自己的过去,她在微博中感恩自己能够当一名演员,希望未来的自己不辜负大家的期望。真切的话语博得了网友的好感,留言点赞很快就破万,而屏幕另一头的春夏,面对着颁奖典礼后,纷纷而至的广告商和片约,小心地做着选择。而那座影后奖杯,被春夏收在橱柜里,崭新得像一樽纪念品。

放下荣誉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可春夏没有半点犹豫,因为她知道,高起点后再无突破的先例并不是没有。在获奖感言里,她把自己比作一个透明的玻璃杯,能够呈现出什么颜色,全看她所扮演的角色。她甚至提醒自己:脱离了角色,自己只是个普通人,并无光彩和特别!她很清楚,如果要在演员这条路上走下去,而不是做昙花一现的火花,她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作为新科影后,片约自然不会少,但是春夏有着自己的原则,她在众多剧本中小心地挑选着适合自己的角色,为了不被固定在“王佳梅”的模式中,经过几番考虑,春夏选择在杨树鹏导演的电影《少年》里,继续突破自己,扮演一名问题少女。

进组的那天,春夏带着她做好的剧本笔记,穿着舒适的牛仔裤和娃娃衫,跟在经纪人的身后跟每个工作人员打招呼,就算是灯光师傅在她看来也是值得自己学习的老师,她用自己的方式努力向所有人证明着:作为演员的春夏,是合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