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倡文

深秋时节,和朋友一起到太行山中的真谷寺一游。下车,转个弯,就是一惊,只见漫山遍野的金黄战胜了刚才的满目萧条。

初春时节,我也曾到这儿游玩,那时的植物刚刚吐出嫩芽,整座大山隐约透出种亦绿亦黄的颜色,生机勃发,欣欣向荣。难道那时的黄能持续到现在?

拾阶而上,一阵山风吹来,就有一股浓郁的香没头没脸撞了过来,勾人魂魄,让人忍不住加快脚步去探个究竟。

走到近前,呀!原来是野菊花。

深秋正是菊花盛开的时节,也是文人骚客大发“寒花开已尽,菊蕊独盈枝”“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后更无花”“无艳无妖别有香”的时候。我也爱菊,曾到古都开封看过菊展,那里的菊不止有黄色,还有白、黑、紫,花蕊怒发,花丝如带,虽说冬意渐浓,但给人印象却有种牡丹的喧闹。

放眼望去,野菊花把整个山坡都涂成了金色,山风一吹,也有些许繁闹,但细细去品,每株、每枝、每朵,却无不写着深秋初冬“黄花瘦”的味道,特别是那花小得可怜,像极度浓缩了的向日葵,站在花叶已残的瘦弱枝干上,颤颤巍巍。不知名的野草叶已变成了红色,荆棘也已只剩下了冲天的尖刺,它们和野菊花呼应着,更显得野菊花黄得夺目。

徜徉在野菊花的海洋中,呼吸着自由自在的味道,虽说没有“案头九月菊花肥”的感觉,但在这里我却从野菊花身上感受到了一种特有的韵味。这韵味是什么?我的提问引起了朋友的思考。是健康,朋友说。我想是的,这野菊花每天聆听着山风、吸吮着山露,肯定更比人工种植的菊花多许多明目、清热、祛火的功效。在这里呼吸一下,会比喝一天菊花茶还有效果,但这并没能表达出我对野菊花的全部感受。

沿着野菊花簇拥的小道,闻着花香,向山上攀爬。不知不觉又转过了几道弯,野菊花渐渐变得稀疏起来,它与红叶为伴,相互交织,促膝交谈;它与枯藤为伍,列立两厢,迎来送往。

来到真谷寺前,仰望壁立的高山,敬瞻古老的石刻,静思信徒的坚毅,畅饮清冽的甘泉,不经意间野菊花又闯入了眼帘,三株、五株,稀稀疏疏,虽没有了山坡上的热烈,但他给人的韵味还在。

信步来到野菊花身边,拈上一朵,嗅上一嗅,特有的菊香沁人心脾,初春我怎么没有发现它们的存在呢?凝思良久,我终于明白了,在这荒野之中,野菊花再普通不过了,寒冬,它潜藏大地在薄土中蕴积着力量;初春,它悄悄萌发不与百花争春;炎夏,它淹没在一片绿色中甘作陪衬;唯有到了深秋,百花落尽,它才在深山中独自开放起来,清苦而不怨恨,怒放而不争艳,香郁而不张扬。

透过手中的野菊花,眼前就是斑驳的南北朝摩崖石刻,历经千百年的风吹日蚀、人为破坏,他们虽已有点面目全非,但他们或威严或慈祥或圆润或坚挺的面孔与身姿仍屹立在峭壁之上,向游人传递着一种信仰一种哲学一种智慧。

不时有游人从身边走过,我不禁想,在这千百年的变迁中,是谁长久来陪伴这大山中的佛像呢?除去清风明月,恐怕就要数这年复一年盛开着的野菊花了!也许正是它们与这些佛像结缘久了,才有了“不怨恨、不争艳、不张扬”的好品行,而这品行又是多少人参禅打坐、清行苦修苦苦追求的呢!

呀!想到这儿,我猛然明白了刚才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是什么了。野菊花其实就是山中的禅师,它用它年复一年的生长盛开,来启迪游人的智慧,消除游人的烦恼。正是由于它们的存在,今天我来到这儿才有了神清气爽、心胸开阔的感觉,才让我流连于此忘却了烦恼!

(编辑 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