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举芳

晨光微露的清晨去跑步,习习的风里飘来淡淡的香,是茉莉香。驻足,四处搜寻香气的来源,未果。

我喜欢茉莉,喜欢它的素洁,喜欢它素雅的情怀,纯洁而美好,缱绻着不染尘埃的流年。

记得那年夏天,茉莉花开得正好,母亲把茉莉搬到窗台上,风吹过,屋里屋外都弥漫着淡淡的茉莉香,芬芳宜人。那是我第一次见茉莉花开。茉莉花娇小玲珑,清纯淡雅,颜色如玉,惹人怜爱。有时候,我会对着那些小巧精致的花朵发呆,母亲总会走过来,对我说:“妞妞,长大了要做茉莉一样的女子啊,素心素颜,却自有风韵。”十几岁的我,已是爱美的年纪,怎么会屑于“素”呢?内心里渴望的是妖娆妩媚。

一次去江南游玩,是茉莉花盛开的季节,秀丽的江南女子,鬓发间簪一朵茉莉花,款步缓缓走过,留下一路幽香。让人想起清代诗人陈学洙的《茉莉》诗:“玉骨冰肌耐暑天,移根远自过江船。山塘日日花城市,园客家家雪满田。新浴最宜纤手摘,半开偏得美人怜。银床梦醒香何处?只在钗横髻发边。”心浸润在茉莉花的素净里,仿佛远离了尘埃,飘然世外了。

爱屋及乌,我亦喜欢上了茉莉诗,南宋刘克庄的《茉莉》:“一卉能熏一室香,炎天犹觉玉肌凉。野人不敢烦天女,自折琼枝置枕旁。”清代王世禄的《茉莉花》: “冰雪为容玉作胎,柔情合傍琐窗开。香从清梦回时觉,花向美人头上开。”读着,便觉得自己浸润在茉莉的清香里,不觉也成了一朵茉莉花。

夏日,茉莉花含苞怒放,香气甜郁、清雅、幽远,沁人心脾。想着江南女子簪茉莉花的灵秀,禁不住心动,于是,摘下一朵茉莉花别在发间,坐在镜前端望,时光一晃千年,若发簪戴茉莉的古时女子,虽不倾国倾城,却别具风韵。如雪晶莹的花儿,伴随着淡淡的清香,把一份悠远的梦轻轻托起,于灵魂深处,婉转低语。

闲读李渔的《闲情偶记》,文中有有关茉莉的描述:“茉莉一花,单为助妆而设……是花皆晓开,此独暮开,暮开者使人不得把玩,秘之以待晓妆也。”他还说:“是花蒂上皆无孔,此独有孔。”急忙摘一朵茉莉花细细看,果然,画蒂上真的有孔。找来针线,像《红楼梦》中的迎春一样“在花荫下拿着花针穿茉莉花”。茉莉花随着指间的针线,继续芬芳散逸,一朵一朵缀成项链挂在项间,低头抬头间,都是清香袅袅。

路遇花店,茉莉花生机勃然,素淡的花,绿绿的叶,风姿绰约的女子般,莫名的亲切,仿佛久违的故人。带回家,精心照料,早早晚晚,相知相惜。

窗外嘈杂纷繁,窗内的我对着冰清玉洁的茉莉花,时光安静下来,素心人对素心花,一切的喧嚣便都踏尘而去,变得简单安宁。我终于理解了母亲的话:素心素颜,自有风韵。茉莉女子,外表素净,自有清香在心底缓缓蔓延……

一朵茉莉花,从绽放到凋零,只有短短的三四天。不禁为它的暗香残留而心有戚戚。

友人说:何不让它成茶,继续芬芳的旅程。无限怜惜的,摘下花瓣凉在阳台上,等风干了,洗净了,在杯子里放几许清茶,再放几朵晾干的茉莉花花瓣,倒入白开水,瞬时,幽幽的香气在杯里升腾,萦绕。轻啜一口,淡淡的茉莉香,伴着丝丝缕缕的心思,悠然沉浮,上下氤氲。花瓣慢慢全部张开,花形不似在枝头时那么规则了,却多了几分妩媚。一缕阳光透过窗户在花瓣上描出精致的图形,所有纠结的心事瞬间低下去,只留下一颗沉静的心。

(编辑 花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