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冬梅

收拾花架,发现小纸盒里几枚风信子鳞茎,干瘪憔悴,只有往日一半大。褐色的外膜包裹着,宛如一段陈年旧事。这是去年栽种的风信子,花开后留存的花种。

轻轻剥去外皮,里面竟然一团生气。时值初冬,恰好栽种。便放入花钵中水培,才过三五日,就发了芽,尖尖如喙,想必她在包膜里啐啄已久。时隔一年,再次萌芽抽青,会不会有恍如隔世的感觉?又过一周,芽喙微绽,四片丰嫩的叶瓣,环拥着一掊麦粒大的花蕾。花蕾攒聚,花叶欲语还休,如唇边浅浅的笑靥,不细看还不曾察觉。

两年前在青岛学习时,正是樱花烂漫的时节。黄昏时分,去操场散步。经过几栋教师宿舍,临近路边的一楼院子里,一株碗口粗的樱花依墙而立,半边花树虚掩着庭院,半边探出花墙,在微咸的海风里,粉白的花瓣簌簌如雨。

隔着铁栅栏,院子里的花草一览无余。新翻的泥土,被太阳晒得浑身酥软,一畦一畦条块整齐。一位头发花白、个头不高、身材微胖的老先生在花地里精耕细作……

忘记花地里栽了哪些花,除了靠近栅栏边的一排矮壮的蓝色风信子。起初,并不知道它的芳名,四五片剑形叶子,衬托着一蓬蓝靛色的花束。在微寒的早春,恣情地吐露情怀。我被这几株丰硕的花茎打动了,忍不住问老先生:“是什么花啊?”

“风信子!”——花迷人,名字也醉人。风信,是不是如“霜信”一般,是在传递一个气候讯息?霜期至,不必待日出,但见得夜半银霜满地,就可预知又是一个响晴的天。

这只是我的猜度,风信子和风信,是两种文化的差异。她不是随着季节变化应时吹来的风,却比我臆度得还要传奇。“风信子”是古希腊语传说中美少年,宙斯的外孙、希腊植物神海新瑟斯(Hyacinthus)的音译。他和太阳神阿波罗是好朋友,经常在一起玩耍。这招来西风之神杰佛瑞斯的嫉妒,因为他也喜欢海新瑟斯。有一天,杰佛瑞斯见他俩在草原上掷铁饼,玩得那么开心,心里不是滋味,就想报复泄愤。当阿波罗将铁饼掷向海新瑟斯时,西风之神偷偷吹了一口气,铁饼像着了魔似的,不偏不倚刚好打在海新瑟斯的额头上,海新瑟斯不治而亡。他额头流出的鲜血滴落在草丛里,不久就开出了串串紫色花。为了纪念好友,太阳神就用海新瑟斯为花命名,象征着“永远的怀念”!

那串蓝色的花,一直开在我的心头。即便回来后,还始终对它念念不忘。于是从网上买了风信子的鳞茎,经过一个漫长的等待,叶片中间抽了薹,葡萄状的花蕾密布花茎。一天一个等待,一天一份欣喜,花蕾微微泛着淡淡的葡萄紫,梦幻般的色彩。

就这样悄然绽放,像无数张竞相探露的笑脸。仿佛待续的童话故事,一朵接一朵开出一节花穗。花终于尽数盛开,心境也舒展如花,人与花,日日笑脸相对。

花开自有花落时,只是球茎还在,修剪了须根,截断花叶,贮蓄着生命源泉的球茎,雪藏一夏,好花来年依旧开。

守着这份执著,我期待明日的风信花开!

(编辑 花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