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灵芝

村东小榆树林里是虫儿的世界。树林里开满了野胡萝卜花,像一柄柄缀着碎花的小白伞,一蓬蓬的花意朦胧。花丛里多得是小蚂蚱,小脚走过时蹦跳得最欢。我们抓一只,又抓一只,抓到手的只有快乐。抽一根狗尾巴草,用细细的草茎从蚂蚱头侧斜穿过去,穿了一串又一串。有时,也会寻一个墨水瓶,抓到的小蚂蚱都盖在瓶里。抓腻了就跑回家,“咕咕咕”唤来老母鸡,抽出草茎,旋开墨水瓶盖倒出去,蚂蚱在桃树下四处逃散,鸡则你争我抢,拍着快乐的翅膀。

小榆树林的树不高,抱住树干爬几脚就够着树杈子。那种黑底缀白圆点的天牛也喜欢榆树,喜欢一动不动地伏在枝干上。 因此,我们往一棵棵树上搜寻,寻着了就悄悄地爬上去,伸两根手指捏住它两条细长的触角。捉下的天牛最好拴根线绳儿,抽来狗尾巴草葶儿一根根递到它嘴边。天牛是我最好的铡草工,嘴巴上下剪刀一碰,草茎一截两段。堰塘边柳树上的天牛也很多,只是柳树太高枝条又不够柔韧,容易折断。只有“泼匪女儿”从柳树上跌落水塘后再也不敢攀爬。有种黄褐色的天牛个头大,铡草最厉害,但不易捉到。它常躲在桑樹大叶子上,桑树高大树皮光滑,费劲儿爬上去又惊动它飞走了。若捉到了它就要拴紧看好,一个不留神,它会剪断绳子飞得无影无踪。

夏天的天空,舞姿高雅的要数蜻蜓。它们披着透明纱衣在稻田的绿波上,在霞光里场地上,成群结伴地绕着圈儿低空旋飞。若是这时候想抓蜻蜓,须得绕了蜘蛛网的长网杆儿。蜻蜓在空中飞,人在地上追,网口迎着翩飞的蜻蜓一阵迎面拦截,只要一挨着蜻蜓翅膀,它就只能光扑打了。若用手捉蜻蜓,可得趁蜻蜓睡熟了偷袭。夏天的中午,蝉声如雨,烈日暴晒,蜻蜓也要午休。村后有一块闲地,长的小槐树密密挨挨。树干靠下的枝叶被捋下喂了羊,无叶的枝干是蜻蜓们的挂床。蜻蜓很灵敏,必须蹑手蹑脚从后面包抄,对着它的长尾巴突然袭击手到擒来。当然,这种笨家伙不是荷的雅客红蜻蜓,那小精灵比“老虎蜻蜓”还精,从没抓到过。

知了天生就是个音乐家,南风不邀来雨点子噼噼啪啪鼓好一阵掌,它断断不轻易出场。不出则已,一鸣惊人。先有一两只,接着又来几只,很快占据了村子里大大小小的高枝。抱着千年老琴,弹着古老的“知了”。或独唱,或合唱,长的短的高的低的腔调吵得人欲静不能。躺在树荫下的竹木床上,越想睡越睡不着。爬起来拿起竹棍对着树干猛一阵敲,没了声息。躺下刚有睡意,一个尖声倾砸下来,惹人气恼。找来长竹竿儿,剪一截儿渔网丝线,挽了活空拴在竹竿顶部。瞧仔细了知了所在,竹竿顶丝线活空迎着知了的头部。这知了发觉风动扑棱棱就飞,正中下套。若在晚饭后,捉知了更有一绝。点一堆火,抱着大树挨个狂摇猛晃,只听得枝叶间一阵怕打翅膀,火堆里顿时如落石子,向光而歌的梦想误导了这群音乐家。从火堆里拣出知了,剥去焦壳都是瘦肉。送进嘴里,味道鲜美,唇齿生香。

(常朔摘自《深圳特区报》2017年7月5日)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