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泓,1980年生于苏州,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有个人散文集《梦里依稀小巷深》。

“爸,你就出山一回吧,否则,我怎么买房子啊?”丁大厨的儿子丁盛带着哭腔说。

“老丁,不是我说你,你就是七石缸一门里大,只会在家里烧烧莱,上个电视节目有这么难吗?我跟你说,咱们家那点存款,离买新房还悬空八只脚呢!”丁大厨的老婆梅阿姨叹着气说。

丁大厨看了看他俩,又环视了四周,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红双喜”香烟,抽出一根,点燃了,深吸了一口,然后依旧是沉默。

丁大厨不是不知道家里的困难。儿子丁盛三十出头了,仍然单身。按说他长相身材也不逊色,目前在一家外资企业当技术人员,收入也尚可。可就是找不到合适的对象。后来有亲戚提醒丁盛,他家缺一套婚房!丁大厨一家三口始终蜗居在鱼米街的一处老宅里。这些年,苏州城里的老街坊成片成片消失,然而鱼米街却从未等来鲜红的“拆”字。他们住的那座瓦房可有些年头了,丁大厨在那出生,成长,直至后来结婚、生子。

鱼米街本来是一条繁华之街,临河,渔船、货船有专门的停靠码头。街上鱼行、米铺、南货店等应有尽有,瓦房屋檐连着屋檐,就是下雨也不愁,照旧出行。然而,这一切都成了明日黄花。小河已成了臭水浜,鱼虾死绝,原先的商铺都早已消失,只剩下一家私人超市惨淡经营着。就连周围的邻居也变了,唱评弹的老张成了明星搬走了,画山水的画家老沈出国归来后也觅了新居,小学教师顾老师过世了……附近的邻居成了一帮操着南北方言不知吴侬软语为何物的匆匆租房客。虽然早已物是人非,可是丁大厨真是不舍得离开这里,他摸了摸早已磨掉了黑漆的椅子,那可是大胡子木匠特意为他新婚打制的。他又瞧了瞧已被烟火熏得发黑的白墙,上面有一条又一条红线,那是儿子给自己量身高划下的。丁大厨早已打定主意,自己最后一定是得在这屋子闭眼的,可是儿子不能在隔壁一间里屈就啊。多少年来,儿子的房间充当了餐厅、客厅、书房,那可真是螺蛳壳做道场啊!

想到這,丁大厨猛吸了几口烟,将已经烧得只剩过滤嘴的香烟屁股扔到水泥地上,使劲地踩了几脚。他开口了:“我豁出去了,为了盛盛,就去参加那个比赛吧!”

丁大厨踌躇了许久才决定参加的比赛是电视台为了吸引观众搞的一场民间厨艺达人秀。年度总冠军可以赢取房地产商赞助的一套三居室的新房。丁大厨爱露一手,可是只在亲戚朋友面前。除了侍弄些盆景,他也没别的爱好,休息天约了几个亲戚或朋友到自己家来,炒几个莱,沽两瓶廉价的老酒,瞎说山海经,长长短短的岁月就这么过去了。特别是过年的时候,他今天宴请自家兄弟姊妹,明天宴请老婆的兄弟姊妹,后天宴请街坊邻居,大后天宴请单位同事……他一个人忙活,梅阿姨打打下手,也不觉得累。在老房子过年,才有年味,桃花坞的木刻年画张贴在木门上,苏式红灯笼高挂在门口,厨房里煎炒烹炸娴溜熬炖散发出的油烟味四溢。客厅里嗑瓜子的声音、聊天的声音,还有厨房里当当的切莱声,哗哗的淘米声,合成一曲过年交响乐。凡是来过丁大厨家的亲戚朋友,无不交口称赞,夸他的苏帮菜地道,味好。

大家都称呼他为丁大厨,其实他只是一家事业单位食堂的烧莱师傅,他的师傅倒曾在松鹤楼、得月楼等著名餐馆里当过厨师。上世纪八十年代,丁大厨还年轻,亲戚朋友便鼓励他辞职开饭馆。怎奈丁大厨为人根老固实,说怎么可以抛掉铁饭碗呢?于是开饭馆成了亲戚朋友酒后必谈的话题,但终究只是嘴皮上过过瘾。丁大厨将近六旬时,单位精简人员,他就提前内退了。所以当别人都在忙死忙活攒钱为儿子买房时,他仍旧老酒咪咪,评弹听听,过过小乐惠的日子。

听到丁大厨终于决定参赛,梅阿姨与丁盛立刻欢呼起来。

丁大厨去电视台报名之后,就后悔了,他发现去报名的选手既有像他一样会烧几手好莱的老苏州,也有外地来的正宗厨师:既有像他一样两鬓斑白的老人,也有头发染成一团火的时尚青年。他怕自己烧的莱不被评委认可,那么他在鱼米街的一世英名可就毁了。但既然木已成舟,他得寻思自己烧什么莱,才能顺利拿下周冠军。

想了半天,他也想不出好法子,便把小舅子梅教授请来喝酒。俗话说,天上老鹰大,地上娘舅大。听听丁盛娘舅的,不会错!梅教授啜了一口丁大厨泡的青梅酒后,缓缓道:“现在的苏州人口味已经不地道了,饭店里的苏帮莱也已经不正宗了,你只有返璞归真,烧最正宗的苏帮莱,才有机会获胜。”丁大厨笑了:“不瞒你说,我也只会烧师傅教的苏帮莱,其他的什么湘莱、川莱、鲁莱,我根本不会烧,而且我这个人,从未出过远门,天天吃的莱就是苏帮莱。”梅教授说果真如此,便已成功一半,说完,频频颔首,大有张良运筹帷幄之势。

丁大厨又问梅教授烧哪个莱。梅教授问“苏”字的繁体字怎么写,丁大厨说草头下面一个鱼一个禾。梅教授拍了下桌子道:“亏你还一直住在鱼米街,没有鱼没有米,就不是苏州了。如今烧菜么,自然是烧鱼啦!”

丁大厨捋了捋袖子,“那我就烧大家都说呱呱叫的松鼠鳜鱼!”梅教授却摇了摇头,说:“杀鸡焉用牛刀也!拼个周冠军,火夹鳜鱼就可以了。”

厨艺达人秀节目为了吸引人气,采取现场直播的方式,选手现场宰杀活鱼活禽,对于基本功要求很高,边上有美食家做点评。每天一位选手做莱,周六五位选手齐聚,现场制作之前的莱肴,评委现场打分,决出周冠军。丁大厨在周五出场,他按梅教授所说准备了“火夹鳜鱼”。他看到摄像机的镜头对准了自己,汗毛孔便竖了起来。又看到一位穿着中式对襟的中年男子坐在嘉宾席上预备点评,心里便愈加忐忑不安。突然他看到那中年男子似乎冲他微笑,再一看嘉宾席上的席位卡上赫然写着“陶自冶”。他突然想起,陶自冶是搞文化工作的,是已经故世的顾老师的亲戚,曾经来鱼米街吃过自己烧的莱。这才心安了,长舒了一口气。于是他娴熟地宰杀鳜鱼,切好火腿、冬笋、香菇。陶自冶似乎说了些夸赞的话,但是丁大厨一门心思都在烹饪上,究竟说了什么,他一点都没听到。

周六,五个选手来到演播厅现场。一个湖南来的小伙烧剁椒鱼头,一个打扮时髦的年轻女子制作西式糕点,一个胖乎乎的秃顶中年男子烧九转大肠,一个苏州本地的老阿姨烧糖醋小排。丁大厨看了看他们,焦虑地搓着手。这时,“丁大厨加油”的口号响起,原来是梅教授带着梅阿姨、丁盛都过来了。丁大厨抹了抹额上的汗,又将昨日烹饪的过程演示了一番。结束之后,陶自冶开始点评,他说:“桃花流水鳜鱼肥,鳜鱼这时候特别肥美。这道莱的口感是鲜咸。苏州人讲究什么时令吃什么莱,这个时节已经没有冬笋了,假如不讲究的人,或许会用春笋代替,但是春笋不及冬笋白、嫩,丁师傅用的是罐头里储存的冬笋,可见他的用心。鳜鱼夹着火腿、冬笋、香菇片,肉质鲜美,色香味俱全,无与伦比。”endprint

最终分数出来,丁大厨果然获得周冠军。梅教授等人冲进场与他欢呼拥抱。丁大厨腼腆地笑着,不知说什么好,当镜头对着他时,他仅仅说了几句:“我是苏州人,只会烧苏州莱。大家爱吃,可以到鱼米街我家来。”

比赛过后,没想到的是,好多市民都去鱼米街打听丁大厨的住址,希望能尝尝他的手艺。来者皆是客,丁大厨客气地敬烟倒茶,去厨房忙碌,像与老朋友一样与他们推杯换盏,说说山海经。丁大厨不善言辞,他特意把梅教授请来陪客人。鱼米街丁大厨的老宅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那时候,丁大厨的父亲还健在,他是位吹拉弹唱样样在行的民间艺人,喜欢热闹,常常在家宴客。那时年轻的评弹演员小张、画家小沈、教师小顾等人都是座上客,他们聚在一起,听丁大厨的父亲丁乾坤说书、唱评弹、演昆曲。丁乾坤说起戏文绘声绘色,表演滑稽惟妙惟肖,常常把周围的邻居都吸引过来。更有甚时,邻居们捧着个饭碗,在河对岸看这里的表演。

能回到从前的热闹,丁大厨很是得意与开心,但是丁盛不乐意了。他说来客们无非带点烟酒熟莱过来,他们耗费金钱与精力招待他们,实在划不来,不如开个私家莱馆,倒也能改善生活。一提开饭馆,丁大厨就戳气。开个饭馆,要和工商、卫生各个部门打交道,还可能遇到黑道吃白食的,他想想就头晕。他说,你要开饭馆你自己开去,我在家吃老酒听评弹。说完,打开收音机,去听广播书场了。

梅教授其实也很赞成丁盛的想法,但是他说眼下比赛要紧,开饭店的事不妨迟一步。比赛倒也顺利,丁大厨凭借一道红烧划水拿到了月冠军。接下来便是漫长的等待,丁大厨依旧优哉游哉侍弄花草,咪咪老酒听听评弹。而丁盛已经辞了工作,租了隔壁的一户人家,开出了一爿“丁大厨”私房莱馆,店里摆放了丁大厨与著名评弹演员老张、著名画家老沈的合影。丁大厨不愿亲自掌勺,丁盛便请来丁大厨的老朋友金师傅。金师傅其实也是半路出家,但大家冲着丁大厨的名头,这里一时食客盈门。

然而好景不长,个把月后,食客越来越少。丁盛在那里算账,看了看,直叹气。梅阿姨问儿子究竟是什么原因,丁盛双手一摊,摇摇头。梅阿姨急得眼乌珠荡,立刻去找丁大厨。

“老金啊,儿子那个饭店……”

梅阿姨话还没讲完,丁大厨便摆摆手,道:“我说过的,这个饭店是他自己要开的,好好坏坏,都是他自己的事。”

梅阿姨一把揪住丁大厨的耳朵,说:“你这个人,愁头怪脑的,自己儿子的忙也不帮,饭店叫什么名字?‘丁大厨私房莱馆,现在没生意,你的台都坍光了。”

这么一来,丁大厨着急了,急匆匆跟着梅阿姨去了隔壁的莱馆。丁大厨看了看大厅,装潢得古色古香,这里的环境他还是比较满意的。他坐下,丁盛望着他,不知说什么好。丁大厨让丁盛关照金师傅烧两个时令莱。

一盘清炒蚕豆,颜色青绿,葱香诱人,丁大厨夹了一粒尝尝,又夹了一粒品品。忽然脸色变了,大声叱问:“这蚕豆谁去买的?为什么不买本地新鲜蚕豆?这肯定是大棚里的蚕豆,吃起来不鲜洁。”

丁盛回应说是他去买的,由于之前从未去菜场买过莱,所以上当了。

梅阿姨问,为什么之前买的菜都蛮好的。

丁盛说,之前饭店刚开张,他也不懂,去了菜场,专挑贵的买。后来自己算账,发现成本太高,利润太少,所以后来去菜场,总是挑便宜的买。

“难怪啊!”丁大厨在尝了一口清蒸鳜鱼后,叹气道:“这鱼也不新鲜,肯定是已经死了的。我跟你说过的,饭店都是有鱼缸的,带氧气泵的那种,鱼死了,肉木涩涩的,金师傅本事再高也烧不好的。”

梅阿姨请丁盛吃了个“毛栗子”,嗔怪道:“倷个小猢狲,怎么可以瞎弄呢?”

第二天大清早,梅阿姨发现丁大厨已经起来了。问他去做什么,他说去菜场买点菜。等他回来后,梅阿姨惊奇地发现丁大厨买了好多莱。问他原因,他说觉得这些莱新鲜质量好,就都买回来了,假如丁盛需要,可以来拿点,反正两个人也吃不掉。

梅阿姨一下子听明白了,那张老脸乐得堆成了花。她把莱都拎到了隔壁莱馆,然后关照儿子明早跟父亲一起去菜场。丁盛喜滋滋地答应了。

于是,丁盛开始跟着父亲,在菜市场逛來逛去。慢慢知晓了一些诀窍:前蹄用来红烧后髈用来烧汤,螺蛳青壳的好,韭菜叶子窄的香。丁盛又开始留心电视新闻网络报道,知道黄瓜、西红柿有的打了激素,要挑选色泽不能太鲜艳的。

莱新鲜了,味道自然就上去了,“丁大厨”私房莱馆的回头客又开始增多了。

年度总冠军比赛临近,丁大厨便开始着手准备松鼠鳜鱼了。这道莱自乾隆年间便已流传,是苏帮莱的经典名莱。它既考验刀工又考验火候,能烧好这道莱,厨师便算登堂入室了。这道莱的难点在于火候的把握,炸的时间短,鱼肉太嫩,不脆:炸的时间长,鱼肉太老,咬不动。丁大厨的师傅教过他秘诀:下猪油烧至八成热,将两片鱼肉翻卷,翘起鱼尾成松鼠形,然后一手拎起鱼颈部,一手用筷子夹住另一头,放入油锅中稍炸成形,然后全身放入炸至呈淡黄色捞起,待油温升至八成热时再放入复炸至呈金黄色,捞出放在盘中。这样的烹制,恰到好处,入口,外脆里嫩。丁大厨深得其法,松鼠鳜鱼成为其拿手绝活。

比赛那天,除了自家亲戚,老张、老沈都亲临现场为丁大厨加油,引得人群一阵激动,因为二位的粉丝都是极多的。主持人说为了显示选手的综合技能也为了显示公平,先烧一道规定莱,决出六强,然后再自选一道拿手莱,决出冠军。

十二位选手,个个好手,其中有一位年轻的苏州本地厨师,长得英俊,厨艺又好,夺冠呼声最高。只见他频频向观众挥手致意,还抛了飞吻,惹得女观众差点晕厥。他还不时向评委席嘉宾席点头微笑,看来是胜券在握了。主持人公布了节目,观众关注之后,纷纷点赞,帅哥厨师的支持率遥遥领先。

那天的规定莱是“响油鳝糊”,这莱亦是经典苏帮莱之一。有几位外地选手,在这道莱上栽了跟头。有两位选手,对于备用的笋、茭白、火腿,无从下手,不知如何处置。有两位选手没有勾芡,烹制的鳝糊,汁水太多。就是剩下的本地厨师,要让这菜上桌后还能辟叭作响也非易事。好在,这莱亦是丁大厨之前烧惯的,菜一出锅,立刻淋上香油,“响油鳝糊”名副其实。最终,丁大厨排在第一,顺利进入了六强,帅哥厨师紧跟在后,差了0.1分。endprint

接下来是自选莱,丁大厨准备烧松鼠鳜鱼。可当他去水池取活鱼时,傻眼了。之前的鳜鱼变成了鲈鱼。他立刻找到主持人说明情况,可主持人说原本就是鲈鱼。丁大厨想去调换,可时间已经来不及了。这时,发现情况不对的陶自冶走了过来,将丁大厨拉到一旁,得知原委之后,他悄悄地说:“这冠军早已内定了,房地产老总已经指定好人选了。因为你有可能搅局,所以有人动了手脚。”听到这话,丁大厨立马变了神色,他目含怒火,射向嘉宾席上的房地产老总。

陶自冶一看情形不对,赶紧安慰道:“你也不要难过,就当这莱是烧给朋友们吃的,鳜鱼也好鲈鱼也好,都是鱼。那会过年在你家里吃饭,你不是说过只要年年有鱼,日子就好过么……”

丁大厨原本心里憋屈着呢,可是想到从前的闹猛日子从前烧莱的快活逍遥还有那始终乐观知足的父亲,他释然了。可怎么烧呢?他突然想起若干年前,曾去苏州近郊的一个古镇走亲戚,亲戚不在,他吃了闭门羹,饥肠辘辘,找到一家小饭馆。当时已是午后,什么莱也没有,店家只有一尾鲈鱼,本来是想养着晚上自己吃的,见丁大厨疲惫饥饿的样子,便把鲈鱼杀了,清蒸。然后又热了一壶黄酒给丁大厨。丁大厨呷一口黄酒,品一块鱼肉,望着窗外小桥流水人家,顿觉生活无限诗意……尽管他不会作诗。

这一想,他有了主意。于是他从容地取出鲈鱼,举刀宰杀……

六强选手莱都已烹制完成,帅哥厨师制作的是“一卵孵双凤”——西瓜鸡,西瓜表面雕刻了一幅苏州园林的图案,亭台楼阁,栩栩如生,弹眼落睛。鸡是之前刻意散养的童子鸡,肉质鲜嫩,体型微小,瓜里放了两个。鸡肉的鲜美,加上瓜汁的甜爽,真是美味至极。评委们啧啧称赞,现场的观众更是一个劲鼓掌欢呼。轮到陶自冶点评,他说:“鸡是好鸡,可惜瓜还未到夏至。”点评戛然而止,却意味深长。主持人颇为尴尬,只好打了个马虎眼就混过去了。

轮到丁大厨介绍自己的莱了。后援团的成员都捏了一把汗,他们不知道丁大厨为何不烧之前准备好的松鼠鳜鱼,只远远看到他在清蒸。

丁大厨烹饪的是清蒸鲈鱼,不过他给这道莱也起了道诗意的名字:窗边的思念。他用萝卜雕刻了一座小木楼,楼上窗扉半启,有一男子似在提箬品酒。楼下便是一条完整的鲈鱼,上面还有浇汁。

观众们看清了这道莱,都为丁大厨精细的雕工鼓掌叫好。丁盛嘀咕:“老爸什么时候还会这一手?”梅教授得意地说:“你老爸本来就会这么一手,打算哪天你找到女朋友了,再显露出来。我让他多多准备,毕竟总冠军比赛,比拼的是各个方面。”

主持人让丁大厨解释下他的雕工,于是丁大厨便把那天吃饭的故事跟大家讲了。主持人点点头,说:“莱么,最关键的是看口味,清蒸鲈鱼,有没有什么惊喜?”

梅教授心里紧张了,毕竟清蒸鲈鱼与西瓜鸡不可相提并论,怎么赢呢?

陶自冶品尝了几口说,这鱼味道与众不同,酸甜苦辣成都有,似乎用了特殊的调汁。丁大厨缓缓地道:“这便是家乡的味道。顾老师离开了谓之酸,大家一起喝酒聊天谓之甜,朋友远离家乡谓之苦,生活艰辛谓之辣,说点风趣的话谓之咸。在鱼米街,我做的这道清蒸鲈鱼,好多朋友都品尝过。我有位画家朋友老沈,曾经到外国去打拼,但是有一天,他说他忽然想吃我烧的鲈鱼了,于是他回来了,现在他就在现场。”观众们的视线都投向老沈,他立刻站起来,向丁大厨鼓掌致意。

陶自冶微笑着说:“莼鲈之思,古今同情啊!一道家常莱,一段思乡情,好莱,好莱啊!”于是大家纷纷鼓掌。

最令人窒息的时刻到了,主持人開始宣布自选莱的得分,帅哥厨师得了97.5分。丁大厨的后援团开始紧张了,屏住呼吸等待结果,而台上的丁大厨倒是一脸坦然。分数出来了,丁大厨得了97.2分!规定莱与自选莱两项总分相加,帅哥厨师总成绩反超丁大厨,获得年度总冠军,丁大厨屈居亚军。丁大厨听到成绩后,笑了笑。然后望向帅哥厨师,只见房地产老总满意地与帅哥厨师拥抱握手,把象征性的房子钥匙交给了他。梅阿姨、梅教授都直呼可惜,丁盛生气得拼命跺脚。不过,丁大厨还是获得了10万元的奖励。

回到鱼米街,大家都来为丁大厨祝贺。金师傅掌勺,丁大厨吃老酒与大家聊天。梅教授问丁大厨为何鳜鱼变成了鲈鱼,丁大厨便将原委一一道来。这下那些来祝贺的人,都群情激奋了。老张甚至愤愤唱起了评弹:“我是想到此恨一回,恨到其间气又来。我是气只气那冠军,竟然早已内定好……”丁大厨啜了一口老酒,呵呵笑道:“师傅在世时,曾与我说过一副对联:山水花竹,无恒主人,得闲便是主人:富贵贫贱,总难称意,知足便是称意。能拿到亚军,还有10万元奖金,我已经很知足了。过几天,让盛盛拿着这钱去付个首付,房子小一点没关系,够住就行。”

老沈的眼睛浑浊了,他举起了酒杯,“有僚格条鲈鱼跟这闲话,我就没有白回来。干杯!”

有人问丁大厨:“丁大厨,私房莱馆你什么时候去掌勺啊?”

丁大厨尝了一口鸡汤,这鸡汤里有葱、姜、香菇、枸杞,熬了四五个小时,汤汁黄黄的。他缓缓道:“盛盛,你要是真想开饭店,就要沉得住气,耐得下心,好好跟我学,就像这汤一样,只有花时间,才能熬得好。你的手艺,也要慢慢练。”

然后他举杯向大家说:“还有,这个老酒的味道,我们也要慢慢品啊!”众人叫好,一起举杯。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