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蝉

宝贝女儿灾难不断

2014年11月的一天,正在上班的邵国成忽然接到妻子张琳的电话:“女儿被烧伤了,情况严重,你快过来……”邵国成大吃一惊,连忙往医院赶。他边开车边想:我这个宝贝女儿,命运怎么这样多灾多难啊!

邵国成是上海一家民企的股东,他和妻子张琳都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两人育有一儿一女。女儿邵白从小就特别懂事,学习成绩优异。2010年高考后,邵白刚接到浙江大学录取通知书就因莫名其妙地出现恶心、烦躁、呕吐、鼻出血等症状而住进医院,结果被诊断为爆发性肝衰竭。一个月后,她开始大口大口地吐血,医生说邵白的肝脏大部分坏死,死神随时可能将她带走,要救她的命,唯一的办法就是进行肝脏移植。

夫妻俩毫不犹豫地要捐肝。然而,虽然他们都配型成功,却因一个是酒精肝、一个是脂肪肝,都不适合捐献。这时,儿子邵帅站了出来:“我的血型跟姐姐一样,应该可以配型成功,我来捐肝救姐姐。”

邵国成和张琳犹豫起来:儿子刚读高一,还是孩子,捐肝毕竟是有风险的,对他的健康有一定损害。但眼看着女儿就要不行了,到底要不要牺牲儿子的健康来挽救女儿?邵帅做爸爸的工作:“网上说人的肝脏细胞非常特殊,再生能力很强,半年后,我的肝脏就会恢复到原来的85%,对健康影响不大,你们放心吧。何况那是我姐姐,就算有风险我也不能不救!”

配型进行得很顺利。当医生正式通知邵帅可以捐肝后,他要求大家不要告诉姐姐,然后悄悄住进姐姐隔壁的病房。

姐弟俩动手术时,邵国成和张琳在外面如坐针毡。7个小时后,医生出来说手术很成功,夫妇俩再也撑不住了,一直不吃不喝的他们瞬间瘫倒在走廊的长椅上……

邵帅为姐姐捐出55%肝脏。直到医生宣布肝脏移植成功了,邵白才知道是弟弟捐的肝。她责怪弟弟:“谁让你瞒着我的?要知道是你捐的肝,就是死我也不要!万一你再出什么意外……”说完,她紧紧地搂着弟弟。

术后,邵白每天服药抗排异,身体状况还不错。邵帅恢复得很好,不到半年,他的肝脏就恢复到捐肝前的90%左右。一年后,邵帅顺利地考上了华东师大。

需要什么都给你

2012年秋,邵白经常面色苍白、头晕,牙龈和扁桃体发炎,身上碰一下就会出现一块青紫斑。经诊断,她竟然患了再生障碍性贫血。这是一种严重的血液病,唯一的治疗方法就是造血干细胞移植。

张琳想给女儿捐骨髓,邵国成说:“因为有酒精肝,上次我没能给女儿捐成,这次你们谁也不要跟我争,我来,我的骨髓应该没任何问题,要多少抽多少!”

邵白哭着说:“爸,您都50多岁了,还捐骨髓,身体怎么受得了?我不要!”邵国成握着女儿的手说:“别说傻话了,孩子。人生其实就是一代传一代。我们这一代把你们养大成人才算完成了使命,现在你的身体出了问题,我们的使命就没完成,所以只要你需要,我什么都可以捐!”他又请来医生给女儿做工作。医生告诉邵白,在当今的医疗条件下,捐献骨髓并不会给捐献者带来健康威胁,她才点头同意。

当年12月,医院分两次从邵国成的骨髓中采集了造血干细胞450毫升移植给邵白。由于他们是父女血缘关系,骨髓移植非常成功,连排异都不太明显。几天后,邵白的脸就红润起来。她眼含热泪对父亲说:“爸,谢谢您!我这辈子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邵国成满心欢喜地说:“我是你爸爸,要什么报答?如果你的身体不好,我和你妈的日子就不知道怎么过了,所以表面上看我是在帮你、救你,实际上我是在帮自己、救自己。”

邵白相继身患两种重症,好在弟弟和父亲及时给她捐了肝和骨髓。家里經济条件还可以支撑,有两处房产,他们卖掉一处,渡过了难关。

虽然邵白的再生障碍性贫血慢慢康复了,但仅仅一年多后的2014年3月,她的身体再次出现问题:莫名其妙地小便越来越少,而且双腿浮肿、腰酸背痛。经医院检查,邵白居然得了尿毒症,而且已到了中晚期,必须尽快换肾。

邵白彻底绝望了:“爸,妈,看来我浑身上下没有什么好零件了,我不想拖累你们了,就让我自生自灭,下辈子再来报答你们的养育之恩吧……”邵国成和张琳捂住女儿的嘴,不让她继续说下去。虽然又是当头一棒,差点把他俩击晕过去,但做父母的本能立刻让他们坚强起来,他们从来没想过放弃:“哪怕你身上真的没有什么好零件了,我们一家人也要想办法重新‘拼凑一个健康的你来,因为你还有3个至亲的亲人,我们不能没有你!”

张琳要捐一个肾给女儿,见邵国成有点犹豫,她说:“真是万幸,我和女儿配型成功了,有多少人都找不到合适的肾源啊。你和儿子都从身体上捐过一样东西给女儿了,凭什么我就不能捐?放心吧,我的身体扛得住。老天是公平的,我们3人每人捐一样给邵白,就一定能‘凑出一个健康的她!”

为了减少身体的脂肪量,张琳在医生的建议下每天早晨绕着家附近的公园快走两个小时。同时,她戒掉油腻食物,整天陪着女儿吃不放油的白菜萝卜等对肾脏没有负担的蔬菜,一个月就减轻体重4公斤,直到肾脏符合移植要求。

换肾手术非常成功。当邵国成问手术后的妻子想吃什么时,她说:“给我来一碗红烧肉吧,要肥点的,我都馋死了。”邵国成开心地笑了。这能吃吗?他得问问医生。

用爱重新“拼凑”一个她

就这样,父亲、母亲和弟弟每人捐给邵白一样救命的器官,她换了一个肾、半个肝,还有全新的骨髓,至少暂时“拼凑”成了一个健康人。2015年春,经医生同意,她除了服用巩固免疫力的药,其他的药都停了。

从身患多种重病到慢慢恢复健康,邵白学会了精心养护自己的身体。从手术前查阅各种资料到手术后陪护、照顾、吃药,从来没学过医的邵国成和张琳成了肝病、肾病和白血病方面的半个专家,还能为患有类似毛病的病友指点和提建议。邵国成打听到对养护肝脏有好处的土方子,比如“土三七”对治肝病好,就利用周末驾车到浙江金华乡下老家,亲自上山挖药材,晚了就在山上支起帐篷,挖够一袋才回家,几次险些出意外。好在女儿的身体越来越好,这让邵国成特别高兴。

没想到这个星期天,邵国成单位有事,没去金华,邵白竟然被严重烧伤。

赶到医院,邵白已经被送进了无菌病房。原来,这天中午,邻居家忽然发生火灾,一个孩子从屋里逃出后,告诉邵白说里面还有一个孩子。邵白二话不说就冲了进去,结果导致身上烧伤面积达28%,主要在头、肩、背部。由于头部烧伤面积大,不移植皮肤就无法愈合,而且容易造成感染,一旦感染,她就会有生命危险。

邵国成毫不犹豫地说:“如果女儿没头皮,以后怎么嫁人?把我的头皮割给女儿吧!”张琳觉得女儿这是见义勇为,应该有别的办法。但邵国成说:“正因为女儿是见义勇为,我捐头皮给她心里更高兴:我们‘拼凑出的女儿都可以帮助别人了。这事不能等,我捐过骨髓给她,心理素质过硬。”

捐头皮不是小手术,在医学上同样属于器官捐献。邵国成的整块头皮被取下,然后再喷上生发因子,割皮手术进行了两个多小时。事后他回忆说,当时迷迷糊糊的,知道在进行手术,但并不害怕:“挺一挺就能过去,女儿能挺住,我为什么不能?”

可是,第二次备皮却让邵国成痛得死去活来。第二次手术离第一次不到10天,邵国成的头发才长出一点小茬儿,头皮也没有完全长好,结果术前只需要几分钟就能完成的剃头,这一次用了40多分钟。他的头皮上布满了红点,衣服都汗湿了,几次痛得要虚脱。

邵白的头皮移植非常成功,大半年过去,她已经长出一头10厘米左右的秀发:“这头秀发是我爸给的。”邵国成的头上也长出了头发,但脑袋后面似乎有两小处没有长头发:“医生说这是正常情况,捐头皮属于器官捐献,可能造成一些区域不再生发,算是‘毁容。不过我已经是老头子了,又是给女儿捐头皮,还怕什么毁容呀。”

多次磨难并没有击倒邵国成一家,邵白特别坚强,她断断续续上学,居然用5年时间读完了大学,取得了毕业证和学士学位。通过器官捐赠,这一家4口的关系更加亲密无间,以前邵白和邵帅还吵吵闹闹,自从邵白病了后,他们再也不吵了。目前,邵白已经在一家港资企业找到了工作,而且恋爱了。男友是她的同事,研究生学历。

满金凤摘自《人生与伴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