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兴峰

他16岁的时候,父亲患病去世,家里的天一下子塌了下来。

埋葬了父亲之后,母亲感到自己仿佛成了无源之水,为了能有一个依托,就带着他和弟弟投奔了在城里住的娘家。给父亲治病,花去了几乎所有的钱,他家再也没有什么积蓄,而娘家人也不富裕,鉴于这种情况,母亲没有办法,只好让他辍学,以便能早日寻一份工作,来支撑起这个家。

可是他没有文凭,也没有技术,能干什么工作呢?后来,经舅舅一个朋友介绍,他到了一家酒店去做服务员。

半年后,一天晚上回到家,他对母亲说不愿意干服务员了,母亲问他为什么,他对母亲讲了在酒店的遭遇:在为一位顾客端汤时,一不小心将汤溅到了顾客身上,顾客不仅骂了他一顿,还打了他一个耳光。大堂经理也训斥了他,警告他要再心不在焉犯这样的错误就让他卷铺盖走人。

母亲听完了他的委屈,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地对他说:“你这个嘴巴该挨!”他愣住了,没想到母亲不但不安慰他,竟然还说出这样伤人的话来,他都要哭出声了。母亲接着说:“孩子,你心里只想着你自己,你想过顾客没有?他也许就那一件好衣服,被你给毁了,能不气愤吗?还有,你用心去做一个优秀的服务员了吗?”

母亲的一番话,让他冷静了许多,头不由自主地垂了下来。母亲语重心长地说:“乖孩子,咱家里是穷,工作是卑微,但你不能把贫穷和卑微始终挂在脸上。你要想象着服务员也是一种荣耀的职业,也要引以为豪,要因看到客人享受了你的服务后心情舒畅地离去而高兴。”

他仍然去酒店上班,因为母亲不同意他辞去工作。他做着,但很不开心。他总觉得母亲的话有点天方夜谭:谁会以做一个服务员而觉得荣耀呢?

一天正午时分,他正在酒店大厅里忙碌地招呼着顾客,母亲却来了。他刚要打招呼,母亲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做声,然后装作不认识似的坐下,小声告诉他要像对待别人一样对待她。母亲也像其他客人一样点了一点酒菜,他为母亲服务着,显得既慌乱又笨拙,不小心竟把桌上的酒杯碰翻了。母亲看着他,低声说:“你觉得做服务员丢脸是吗?我看你的样子像做贼,你这样做才恰恰是最丢脸的,你懂不懂?”说着,一扬手,将杯里的酒全泼在了他的脸上,然后转身走了。

他站在那里,呆若木鸡,流下了眼泪。

晚上他很晚才回到家,母亲没有睡,还在等他。母亲喊住他,对他说:“孩子,对不起,白天妈妈做得太过分了,向你道歉。可是,你既然干了这个职业,就要热爱你的职业,不能觉得自己低人一等,你心里要觉得自己是一个明星。”

他嘟囔着说:“可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服务员啊。”

“不错,你是服务员,可你只要做到足够优秀,就会成为服务员中的明星!”母亲亲切地拍拍已经比她高出很多的儿子说,“孩子,从明天开始,你试试转变成另一种态度做,好吗?咱家就靠你了啊!”

他面对着母亲期待的眼光,点头答应了。

从此以后,他的工作态度转变了,每天都以阳光的姿态微笑着去服务。慢慢地,他在酒店里受到了注目,受到了欢迎,很多来酒店消费的人都点名要他服务,甚至走在大街上也会有人热情地和他打招呼,他觉得整个城市都知道了他的名字。

一天,他正熟练而周到地招待着客人,母亲又走了进来,他赶紧招呼母亲坐下,母亲笑容满面,对他说:“孩子,祝贺你,你今天真的成了服务员中的明星!”

如今,他已经拥有了自己的酒店,也成了这个城市中餐饮业的重要一员。和朋友喝酒时,他经常动情地说:“我的今天,要感谢母亲,是母亲向我的脸上泼了一杯酒,才改变了我的懒惰和不自信,使我赢得了现在的幸福生活。”

(强子摘自《人生与伴侣》2014年第3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