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凤兰

人鸟传奇，实际上是一场有规则的游戏。如果人鸟都遵循这个规则，那么合作关系就能长期维系。如果人不遵循这个规则，鸟儿失去的仅仅是一块美食，而人却有可能失去性命。

电视上有一个《人与自然》的节目，有一次看到这样一组镜头：两位用布裹着上身的非洲马赛少年，在荒凉的草原上走走停停，他们一路噘着嘴不时发出叽咕叽咕的声音，一边上上下下地寻找。

不一会儿，他们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站住侧耳细听，然后向一棵树冠如盖的大树急奔过去。一抬头，一只褐黄色的小鸟正在上下蹦跳，叽咕叽咕地回应他们的叫声。

见到来人，小鸟从树上急冲下来，落在两人前面的草地上。两少年赶紧跟上，小鸟又嗖地朝前飞了几米。就这样，鸟飞人追，鸟鸣人应，似乎在玩一种人鸟游戏。

终于，他们一同在一棵大树下停下，只见树木高大苍虬，裂纹粗粝。一条几寸宽的裂缝从根部蜿蜒而上，活像有人用刀从上部直劈下来。小鸟由刚才的叽咕叽咕，忽而变成了喳喳喳喳。

两位少年站在树下，仰头观察树冠。一会儿，他们用布将头裹起来以防被蜂蜇着，然后点燃一根木棒，顿时烟雾袅起。一人手脚并用，三两下爬上树腰。随着镜头推进，我这才看清，原来裂缝中暗藏着一个巨大的蜂巢。非洲蜂密密麻麻地趴在巢穴上，翅膀颤动，整个草原上似乎都听见一阵嗡嗡蜂鸣。

那男孩将点燃的木棒伸进了裂缝中。在烟雾的熏烤下，蜂儿扑腾翅膀快速逃离。那男孩伸出手臂，探进裂缝深处。不一会儿，一块黄澄澄亮晶晶的蜂巢被取了出来。

树下，两个男孩掰开了蜂巢，油亮亮的蜂蜜流淌出来。我知道，俩孩子该大快朵颐了。然而，他们先掰开了一大块放在旁边的岩石上，刚才还在树上叽咕叽咕的小鸟，像得到指令似的，从树上面俯冲下来，一头埋进了美食里。俩男孩会心地笑了，这才把美食一块一块掰进嘴里，脸上满是笑意与享受，可以想见，蜂蜜该是多么香甜与甘醇呀。

第一次看到人与鸟之间有这样的合作。这真是一个美丽的传奇故事。

后来我查找了一下资料，弄清楚了这鸟的名字，叫向蜜鸟，这名字真形象生动。原来，它有一种嗅到蜜源的天赋和本能，但只有与人合作，才能得到丰厚的回馈。我很好奇，它跟人的合作是怎样形成的呢？

巴甫洛夫说，任何一种条件反射都需要无数次的刺激反应，并且在形成反射通路之后，还要强化巩固。那么，一种鸟是怎么与人类形成合作模式的呢？它肯定不是某一只向蜜鸟的独创，而应该是由向蜜鸟的群体与人类长期合作共赢的结果。那么，这种相互依存的共生关系需要多少年，需要多少代才能形成呢？这一切都不得而知。

那些马赛土著人，是怎样维系与鸟儿的互信关系的呢？从鸟儿满足的啄食中，从鸟儿欢快的鸣叫中，我们就能够感知到享受美食的快乐，获取劳动报酬的欢愉。这种情感，土著人懂，鸟儿也懂。信任是心与心的交换，信任是情与情的交融。当地人都知道，如果在取得蜂巢后，你不留一块给鸟儿，下一次，它会领你去狮子窝。

人鸟传奇，实际上是一场有规则的游戏。如果人鸟都遵循这个规则，那么合作关系就能长期维系。如果人不遵循这个规则，鸟儿失去的仅仅是一块美食，而人却有可能失去性命。

我们需要人鸟的传奇，但我们更需要人与人的传奇，人与人的互信，人与人的和谐。只有这样，我们才有无比甜蜜的生活。

万小满摘自《风流一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