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蕊

徐晓思先生继《一路喜鹊窝》、《小鼓手》、《外公》等作品之后又写出了以故乡高邮为背景的小说《万年欢》。他依旧将小说的故事背景放置在南澄子河的南北岸,致力于描写发生在河两岸的人与事,探寻与揭秘自己的家族史,书写带有地方色彩的传奇。

在《万年欢》中作者主要塑造了三位人物,分别是柳青榆、麻炉罩子和“我”的父亲曹成连。他们各个身怀绝技而又性格鲜明。柳青榆擅长吹鼓、唱小戏、替人算命,麻炉罩子是个音乐天才且深谙男女情事,而我父亲曹成连则是一位精通医术而又宅心仁厚的吹鼓手。音乐成为连结他们三人情感的最坚实的纽带,天才之间的惺惺相惜成就了他们高山流水般的友谊。徐晓思先生创作的《小鼓手》、《一路喜鹊窝》等作品的主人公也都是吹鼓手,这是作者熟悉的题材,熟悉的内容,也正是因为作者有着丰富的生活体验与细致入微的生活观察才写出了如此质朴却又打动人心的作品。

《万年欢》这首由唢呐演奏的曲子成为贯穿全文的主线,小说开头柳青榆用《万年欢》提醒“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好友不要为不明不白的残杀助纣为虐,小说中间写到“在柳青榆和赵必才《万年欢》的唢呐声中一对新人(即我的父母)拜了堂……”,小说的最后在我母亲和父亲的葬礼上也是用《万年欢》来超度亡灵。喜事,唢呐一吹,喜上加喜;丧事,超度亡灵,唢呐声把伤心稀释开来,《万年欢》成为连结人们喜怒哀乐的生命之曲。历史烟云中的英雄传奇与命运悲怆都融化在了摄人心魄的《万年欢》中,或高亢或悲壮的《万年欢》隐藏着生命的磨难,流露出内心的痛苦,唢呐吹奏出的不只是生命的短暂,生死的无常,更是吹奏出对不幸遭遇的隐忍与控诉,对命运的挑战与抗争,对生活的坚定与执着,一曲《万年欢》表达了人们苦中作乐,化苦为甜的生活态度与理想。

作者出生在汪曾祺的故乡高邮,这座钟灵毓秀的小城成为滋养作者写作的一片沃土。在徐晓思先生的作品中,我们能看到很多高邮的方言俚语和民间歇后语,作者有意识地使用方言俚语为作品增添了几分泥土气息和生活气息。比如柳青榆在形容我家时用了这样一段小戏“你家两间带一拖,粪桶靠着锅,吃吃又来屙,床上席子有个洞,不如牛草棵……”又如大家看不起吹鼓手时说道“吹鼓手,吹鼓手,坐在人家大门口,吃冷饭,喝冷酒,生活不如一条狗”。

此外,作者擅长运用白描,在描写柳青榆拉二胡时写道“他调二胡弦子准时,歪着头,眼睛的白仁子翻起翻起的,用耳朵听音,又像用眼睛再听,其实是用心在听”,一段白描将柳青榆调弦的专注神态描写的形神毕肖。作者同时也擅于进行细节描写,如“他闲下来就用指甲挠头,然后用大拇指指甲按住其他指头的指甲,把在头上挠在指甲棚里的东西‘笃的一声弹出去”,这段话细致入微地写出了柳青榆的生活习惯。

契科夫认为,对丰富生活的表现只有依靠朴素的句子才能完成,用过多的形容词和修饰语言,会使作品臃肿,不能立刻形成想象。徐晓思先生始终使用朴素简洁的语言和句子,语言没有花哨的点缀,行文也很少采用错综复杂的多线叙事或时空颠倒变换的倒叙插叙,以平铺直叙的方式为人物立传,令人过目不忘。但作者在行文中经常出现“星光大道”、“春晚”、“李玉刚”、“屌丝”等当下流行语,虽然切合时代,却破坏了全文的气脉,这些词语在文中显得分外扎眼与突兀,如果作者在今后的创作中稍加注意,将创作出更多优秀作品。

一曲《万年欢》成了“知音难觅”“无处话凄凉”的时代挽歌,刺破苍穹的《万年欢》,入地九泉的《万年欢》,标志着一个时代的终结,真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