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悟

1949年4月,中国人民解放军第2、第3野战军在第4野战军先遣兵团配合下,发起渡江战役。与此同时,华北解放军对太原的攻坚战也打响了。

此前,我军华北第1兵团曾于1948年10月5日发起太原战役,并准备在3个月之内攻克之。后因平津战役发起,中央军委为抑留傅作义部在华北以便就地歼灭,于11月16日命令缓攻太原,转入一边监视敌人的行动,一边就地休整。

平津战役结束之后,1949年1月24日,中央军委发出指示:北平和平解放后,太原亦有和平解决之可能。华北第1、第2兵团的大休整,应放在夺取太原之后。第2、第3兵团开至石家庄附近休整半个月,即向太原开进。

太原是山西省的省会,南为平川,北为丘陵,西临汾河,北依罕山,城墙高大,易守难攻。再加上阎锡山的多年经营,筑城坚固,以3000多个各类钢筋水泥堡作为骨干,构成30里纵深的环形防御体系,被称为“反共模范堡垒”。解放太原,必然是攻坚作战,而部队过去缺少这方面的经验。为此,彭绍辉组织部队进行演习。他自己也到演习的官兵中去,同各旅领导干部一起,探讨攻坚作战的指挥、协同、战术、技术等问题,为攻打太原做好思想和技术上的充分准备。

在攻打太原第一阶段作战中,7纵参加东山要点的争夺战。太原东山,是城东的天然屏障,东西长60公里,南北宽30公里。争夺东山的战斗按照彭绍辉战前的部署节节推进。我军指战员利用敌人对我军主力突然出现估计不足的错觉,选择其防御体系中的弱点和要害,集中优势兵力,趁着夜暗,快速从几个方向发起攻击,不到一天的时间就攻占了牛驼寨及榆林坪、石柱等阵地。

1949年4月20日,太原战役打响。按照徐向前司令员的命令,彭绍辉指挥7纵队的主力,趁着拂晓之时,疾速东渡汾河,直插小店以北,这是为了歼灭小店、武宿之敌,乘胜夺取外围阵地。7纵队指战员与兄弟部队一起,经过一天的激战,歼灭了敌暂编49师各一部。随后,继续扩张战果,攻占敌据点多处。7纵的另一部,为策应小店地区的作战,在城北凤阁梁一带歼敌第68师1个多团和暂编第39师1个营,并用炮火控制了城北新城机场。

在总攻太原的战斗中,彭绍辉指挥所属部队,配合20兵团歼灭北郊之敌,尔后由大、小北门攻城;同时配合第18兵团歼灭东郊之敌,再由东大门攻城。各路大军协同作战,终于攻克了阎锡山多年经营的老巢太原城。

太原战役后不久,彭绍辉奉命率领部队进军西北。此时,他带领的第7纵队已整编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第7军。

第7军到达陕西后,编入1野第四兵团编制。此时,第1野战军和西北军区部队的总兵力已达到41万余人,彻底改变了敌强我弱的状况,我军斗志高昂,敌军士气低落,解放大西北的条件已经具备了。

7月6日,彭绍辉参加了野战军在咸阳召开的前委扩大会。

会上,彭德怀司令员经中央军委同意,提出了“钳马打胡,先胡后马”的作战方针。会上大家分析,西北“二马”尚未遭到过我军歼灭性打击,战斗力较强,对胡、马二敌不能分兵去对付,必须集中力量一个一个地歼灭。若是“钳胡打马,先马后胡”,从战场上考虑,把“二马”歼灭在陕西比让它逃回老窝再打有利,但是打马比打胡费力,“二马”兵力分散,不易聚歼。我先打马,胡宗南则会退向汉中,若我军南下追击,也不易全歼胡部,而二马必然乘机进扰关中,威胁我军后方,增加补给困难。“钳马打胡,先胡后马”则较为有利,胡宗南在扶眉地区兵力集中,若我包围该地区,其秦岭以南没有敌战役预备队增援;我军能全歼该敌。虽然胡、马可以南北策应,然而胡马之间有空隙,我军可以从容迂回其侧后。权衡利弊,野司决心先打胡宗南集团。

会议后,各部队立即组织侦察人员深入敌区活动,弄清各自进军路线上的敌情。各部队领导深入动员,向指战员们讲清粉碎胡、马“口袋阵”的作战方针,要求大家克服盲目轻敌思想,提出了战役指挥和战术要求,号召发扬猛打猛冲的革命英雄主义精神,敢于刺刀见红,坚决打好这一仗。

7月10日,扶眉战役拉开帷幕。

7月12日,彭绍辉率第7军协同第18兵团沿咸(阳)凤(翔)公路和陇海铁路,向武功以南以西的敌人进攻,与第2兵团一同聚歼敌人。

胡宗南万万没有想到,短短两天时间,他给解放军设的“口袋阵”反而成了装自己几个军的大口袋了。他急忙令其第38军和兵团部沿陇海路向宝鸡撤退。但遭到我军顽强的阻击。

12日中午,野司下令发起总攻,野战军的炮火向渭河北岸的敌军猛轰。接着,彭绍辉率部与兄弟部队一起向敌人发起猛攻。

扶眉战役经过4天时间激战,以我军全面胜利而告结束。此战役共歼敌1个兵团部、4个军部、8个整师另3个整团,共4万余人。

扶眉战役后,彭绍辉率7军参加了陇东追击战,从陕西一路打进甘肃。8月3日,解放陇东重镇——天水。此后,彭绍辉又率7军相继解放了礼县、西和等县城。为巩固新解放区,保证野战军主力顺利西进,第7军奉命回驻天水地区,配合第18兵团行动。

不久,彭绍辉接到贺龙的电令,要他率第7军配合18兵团,抑留胡宗南部于秦岭、巴山之间,保证第2野战军突入贵州,完成对西南国民党军分割包围的行动。待2野主力完成包围之后,7军向陇南出击,务求全歼残敌。尔后即进军川北,配合主力解放西南。

时值严冬季节,到处冰天雪地。彭绍辉告别新婚妻子,带领部队出发了。按照贺龙电报上的要求,完成了抑留胡宗南部的任务,保障了南线部队先敌关起川西南大门,使重庆暴露在解放军面前。胡宗南发现上当后,急忙放弃设置于秦岭巴山的防线,仓皇向成都地区撤退。彭绍辉立即率第7军指战员,与18兵团一起,分成三路,紧紧咬住胡宗南部穷追猛打,迅速占领了微县等战略要地。

当彭绍辉和他的部队跨过玉垒桥,歼灭甘川交界的战略要地碧口的守敌并占据这里时,左路部队在贺龙的亲自指挥下,连克凤县、留坝、褒城,解放了陕南重镇汉中,并越过天险,歼灭了沔县以西大安驿之敌,跨过嘉陵江,突破剑门关,占领了梓桐、绵阳、德阳,到达广汉一线。至此,人民解放军南北两支大军完成了对胡宗南的战略包围。

全国解放后,彭绍辉调到西北军区工作,任副司令员兼参谋长。由于过度操劳,他患了高血压症,曾几次晕倒在办公室,苏醒过来后又继续工作。有一天,他连续晕倒五次,每次晕倒后休息片刻还要坚持工作。警卫员一再劝他休息,他硬是不肯。后来在卫生部领导和妻子的再三劝说下,他才休息治疗了一段时间,病情稍有好转,他又继续工作了。

上级考虑到彭绍辉的健康,决定发给他一点营养补助费,可几次派人送去,都被他婉言谢绝了。彭绍辉说:“我们吃、穿、用都要想到人民,只要做到这一点,就不觉得我们自己艰苦了。”

每逢阴天下雨,彭绍辉左臂断肢处便疼痛不止,整夜难眠。随着年龄的增长病也越来越多。身体有病,对于彭绍辉来说并不可怕,怎么也能抗得过去。可是到了“文革”时,来自林彪、“四人帮”的迫害,使彭绍辉陷于无限的痛苦之中。

彭绍辉和其他许多老同志一样,是林彪、“四人帮”眼中的“民主派”,在“文化大革命”中,他同样挨了整。1967年武汉“7·20”事件爆发,当时武汉有人来京向彭绍辉了解有关陈再道同志的情况,彭绍辉说:“陈再道,我知道。他是个老同志,是个好同志嘛!他有什么问题,我看是没有的。我敢打保票!”

就这样一句话,彭绍辉就被诬陷为“百万雄师”的黑后台。一连开了他4天批判会,责令他交待问题。后来,彭绍辉又被戴上了“彭德怀分子”、“贺龙分子”、“假党员”等大帽子,精神上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但是这个放牛娃出身的战士,却有一股坚强不屈的脾气,在受审查期间,他制定了一个作息时间表,每天按预定的时间听广播,刻苦学习马列、毛泽东著作。不过他偶尔也唉声叹气,有一次妻子问他这是为什么?彭绍辉说:“丢下牛鞭子,拿起枪杆子,几十年来打仗,没有脱离过党,没有脱离过军队,我有什么问题?!现在不是我个人的命运如何;而是整个党整个国家正处在危难之中。这样下去,我真担心党和国家的前途啊!我要找毛主席。”

后来,在毛主席的直接干预下,彭绍辉恢复了工作。

当时,由张春桥、王洪文亲自操纵的“上海民兵指挥部”,在一些坏头头的把持唆使下,横行霸道,无恶不作,许多人敢怒而不敢言,而彭绍辉却偏要捅这个“马蜂窝”。就在1975年唐山民兵通信分队组训工作经验交流会上,彭绍辉提出:“会议的所有文件、讲话和典型材料不要发民兵指挥部,也不要提民兵指挥部。”彭绍辉还当着“上海民兵指挥部”的一个头头说:“你们那个指挥部不要再搞了嘛!再搞人们就弄不清哪个指挥部说了算了!”

会后,有人将彭绍辉的这些话向“四人帮”告了状。彭绍辉却镇静地说:“我是为了维护党的原则,有真理在嘛,我才不怕呢!”

面对一些人的非难,彭绍辉也有其“杀手锏”,他曾经理直气壮地斥责一伙“造反派”:“我是毛主席的老乡,谁不知道?毛主席理解支持我,不信你们去问毛主席。”

弄得那伙人面面相觑,不知进退了。

彭绍辉一方面与“四人帮”作坚决斗争,同时加紧工作,以求减少党和国家的损失。他每天晚上办公到深夜12点钟以后才睡觉,工作人员劝他早点休息,他却反过来劝工作人员休息。他对秘书和警卫员说:“你们年轻人觉多,早点去睡吧。”秘书对他说有些文件不急,可以明天再处理,他却说:“当天的工作要当天做完,明天还有明天的事情嘛!”

粉碎“四人帮”后,彭绍辉终于松下了一口气,可是身体状况却愈加恶化。他抓紧生命的最后时光,加倍工作。医生再三提醒他不能坐飞机,不能登山,就是睡觉翻身都应该注意。但他仍带病前往胶东某海岛参加业务会议。会后,又看望了驻胶东地区的陆海空军有关部队,并深入烟台、威海、莱阳等地了解民兵工作情况,参观民兵射击表演,与基层干部和民兵谈心。他还爬到山顶上视察边防战士的营房、伙房,和战士亲切交谈,问寒问暖,使战士们深受感动和鼓舞。

1978年4月下旬,一连两天,妻子发现彭绍辉精神恍惚,似有剧痛,便动员他再去医院检查,他摇摇头说:“你老是让我去医院,明天挑选飞行员会议,我还要讲话。还有许多工作等着去做。”妻子只好请了门诊部医生来到家里给他服药。4月24日,彭绍辉一早起来后,行动迟缓,面色苍白,妻子再次动员他到医院去看病,他还是摇头说:“我不去,下午的会我要讲话。”

那天他中午饭吃得很少,下午出席了会议,讲了1个小时的话,回到家后对妻子说:“今天我胸背部为什么这样剧痛,伤口也痛得厉害。”

只过了一晚上,即4月25日凌晨,彭绍辉因胸部夹层动脉瘤破裂,离开了人世。没有遗言,没有妻子儿女依偎在身边,彭绍辉将军就这样独自一个人走了。